侯元顒点头:“梁山那一片,民生本就艰难,十多年前还没打仗就民不聊生。十多年打下来,吃人的情况每年都有,前年女真人南下,挞懒对中原那一片又刮了一遍,他就是指着不让人活去的。所以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我听总参的几个朋友说,明年开春,最理想的形式是跟能晋地借点种苗,捱到秋天元气或许还能恢复一点,但这中间又有个问题,秋天之前,宗辅宗弼的东路军,就要从南边回去了,能不能挡住这一波,也是个大问题。”
侯元顒拿着柴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草图:“现在的情况是,山东很难捱,看起来只能打出去,但是打出去也不现实。刘师长、祝军长,加上那位王山月领着的武朝军队,还有家属,本来就没有多少吃的,他们周围几十万同样没有吃的的伪军,这些伪军没有吃的,只能欺负百姓,偶尔给罗叔他们添点乱,要说打,罗叔能打败他们一百次,但打败了又怎么办呢?没有办法收编,因为根本没有吃的。”
“挞懒如今守大同。从梁山到大同,怎么过去是个问题,后勤是个问题,打也很成问题。正面攻是一定攻不下的,耍点阴谋诡计吧,挞懒这人以谨慎著称。之前大名府之战,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差点将祝军长他们全都拖死在里头。所以如今说起来,山东一片的局势,恐怕会是接下来最艰难的一块。唯一盼得着的,是晋地那边破局之后,能不能再让那位女相接济一二。”
华夏军中,如侯五、毛一山这种风格已定型的老战士,心思并不缜密,更多的是通过经验而并非分析来办事。但在年轻人一块中,由于宁毅的刻意引导,年轻战士聚会时谈论时局、交流新思想已经是颇为时髦的事情。
此时眼见侯元顒针对局势侃侃而谈的样子,两人心中虽有不同之见,但也颇觉欣慰。毛一山道:“那还是……造反那年年底,元顒到小苍河的时候,才十二岁吧,我还记得……如今真是成材了……”
侯五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缺点冲劲,既然没有别的路走,该耍阴谋就耍阴谋嘛,说不定山东那帮人已经在打大同的主意了。”
侯元顒便也笑:“爹,话不是这么说的,挞懒那人做事确实滴水不漏,人家铁了心要守的时候,轻敌是要吃大亏的。”
“那也得去试试,不然等死吗。”侯五道,“而且你个小孩子,总想着靠别人,晋地廖义仁那帮汉奸作乱,也败得差不多了,求着人家一个女人帮忙,不讲究,照你的话分析,我估计啊,大同的险肯定还是要冒的。”
他心中虽然觉得儿子说得不错,但此时敲打孩子,也算是作为父亲的本能行为。谁知这句话后,侯元顒脸上的表情突然精彩了三分,兴致勃勃地坐过来了一些。
“不是,不是,爹、毛叔,这就是你们老古板,不知道了,宁先生与那位女相,有一腿……”他两只手做了个猥琐的动作,随即赶快放下来,“……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
“宁先生与晋地的楼舒婉,早年……还没打仗的时候,就认识啊,那还是杭州方腊造反时候的事情了,你们不知道吧……当初小苍河的时候那位女相就代表虎王过来做生意,但他们的故事可长了……宁先生当初杀了楼舒婉的父兄……”
这便是宁毅主导的信息交流频率过高产生的弊端了。一帮以交流讯息挖掘蛛丝马迹为乐的年轻人聚在一块,涉及军事机密的或许还没法放开说,到了八卦层面,许多事情不免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这些事情当年毛一山、侯五等人或许只是听到过些许端倪,到了侯元顒这代人口中俨然成了狗血煽情的传奇故事。
两名中年人初时将信将疑,到得后来,虽然心底只当故事听,但也不免为之眉飞色舞起来。
“……这可不是我骗人哪,当年……夏村之战还没有到呢,爹、毛叔你们也还完全没有见到过宁先生的时候,宁先生就已经认识吕梁山的红提夫人了……当时那位夫人在吕梁可是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血菩萨的,杀过的人比毛叔你杀得多多了……”
“是有这事是有这事,血菩萨的名头我也听说过的……”侯五摸着下巴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