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对面。那出院落的高墙一整排的倒下,烟尘飞起来,烟尘的那边,七门木制的、圆筒状的东西。一字排开。最先在烟尘中看到轮廓的那人张了张嘴,喉间干涩。
这个时候,对于榆木炮,兵部的一些将领,已经有概念了。
双方相隔——
一条街的宽度。
……
名叫西瓜的少女背着她的刀匣站在院子里,与其他的十余人仰头看着那只巨大的袋子正在慢慢的升起来。
那大袋子由数十张不知材料的布匹拼贴起来。此时,院落里七八个火炉上接了管子,正转起巨大的鼓风机为它充气。
那真是好大的孔明灯。
孔明灯下,挂了个篮子。
“我要来了……我要来了……”
她摇晃着身子,轻声说道。
皇宫城墙上,巡逻的侍卫已经看到了那升起来的大布袋,而相隔大约里许的另一处院落,另一个大布袋也正在鼓胀着升起来。
远远的,城市中燃起黑烟。
……
紫宸殿。
庄严肃穆的气氛里,脚步踏上金阶。
杜成喜从御座边冲过来。
在这个上午的大殿当中,随着枪声的骤然响起,过去的,不过是一呼一吸的瞬间,那是没有人曾见过的场面。
那身影的脚步似慢实快,转眼间已经穿过殿内,随着童贯的一声暴喝,他的身体随即飞起,脑袋狠狠地在金阶上砸开了。鲜血之中,有人跨过来两步,又被溅上,反应极快的秦桧没有抓住那道身影,杜成喜冲出两步,外面的侍卫才开始往里望。
刀锋自那身影的左手袍袖间滑出来,杜成喜的身影被推得飞越过周喆的视野,飞过龙椅的后背,将那天子御座后方的屏风、瓷瓶等物砸成一片狼藉,顷刻间,哗啦啦的声音,漂亮的镂空雕花长明灯柱还在倒下来,砸在龙椅上。周喆坐在那儿,视野恍惚,有锋芒递过来,他张着嘴,伸手去抓。
这片刻时间,殿内“轰——砰——哗——”的响成了一片,混合着童贯的骂声,惨叫声,到得此时,也已经开始有人发声,位于这天下中央的大人们下意识的吼喊,震耳欲聋,有人在举步前冲。而在那御座前方的方寸之间,周喆目光迷惑而痛苦,下意识的抓向刀锋。倒是没有大臣能注意到这个动作,然而在下一刻,他们看到那道身影的右手抓起了九五至尊胸前的衣襟,将他整个身体单手举在了空中!
然后转身用力掼下!
皇帝的身体自空中掉落,在那御座前方,金阶之上,狠狠的接触了地面,他的右手下意识的先落地,然后脑袋在地上撞了一下,地上的浮沉漾起。冲在前方的人眨了眨眼睛,因为鲜血飚射过来,溅在了他的脸上。皇帝的右手前臂已经断了。白森森的断骨从衣袖里插出来,他痛苦地蠕动。
没有多少人能在意到声音了。有人大喊,有人谩骂,有人冲向前方。更多的人目瞪口呆,脑子里嗡嗡嗡的,在理解着这不可能发生的一幕。
金阶上方,御座之前,那身影挥落周喆之后。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宁毅在金阶的最上方坐了下来,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的所有人,那些或歇斯底里,或不可置信,或满眼谴责,或目瞪口呆的大臣。手中的刀锋压在了仍在地上痛苦蠕动的皇帝身上,然后,他用刀背在他头上用力砸了一下!
距离他最近的大臣只在前方三步远,是脸上沾了血滴的秦桧,不远处。李纲须发皆张,破口大骂,无数不同的表情浮现在他们的脸上,但整个殿内,没有人敢上来一步,他将目光越过这些人的头顶,望向殿门之外,阳光炽烈,那里的天空,想必有悠悠的白云。
汴梁城已经乱起来。
城外远处的驿道边。令人窒息的一刻。
视野那头,奔腾的铁骑洪流冲入城市!
在女真人的强攻下都坚持了月余的汴梁城,这一刻,大门敞开。不设防御。
兵部门口,炮声轰然响起,梁门附近,同样有炮声响起。汴梁城内能够开花的主节点上,转眼间,已经遍地开花。禁军殿帅府,陈驼子率领众人已经轰开了外墙,直冲而入,斩杀其中的禁军官员,掠夺传令符印。宫城外墙,不少禁军被那升起的两只大皮球吸引,然而此时宫内已经传出骚乱,西面宫墙外的一处,数百人陡然汹涌出来,有人抬着叠成一摞的梯子,梯子上有绳索和绞盘,随着人群的拉扯,那梯子一节一节不断的升高!两架云梯靠上宫墙!其余人手中拿着十余架经过改装系有绳索的巨弩,将勾索射上城墙。
他们同时涌上!攀爬绳索,快得如同山里的猴子!
皇宫御书房旁的等待小屋里,红提站了起来,走向门口。即便在这里,守卫都已经感受到了混乱,一名大内高手迎上来,他伸手,红提也挥起了手掌。那高手迟疑了一瞬,手掌轻飘飘的拍落。
他的身影在那一瞬间退出了两丈,然而天灵盖已碎,视野最后残留的画面里,是自己的长刀不知为何已在那女子的手里,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屋檐之下,两名同伴所在的地方,血光暴戾地分开!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的,仿佛修罗地狱……
热气球升上天空。
气球下方的篮子里,西瓜俯瞰着整个京城的样子,视野周围,一切都在扩张开去,血与火的冲突,杀戮已展开。万胜门、梁门、丽泽门,人们正在铺开道路,吕梁山的骑兵沿着长街汹涌而来,扑向宫城!
圣公,我到了。
这一刻,她想起杭州……
时光越过让人无法察觉的长河,许多的东西,都在慢慢的溜走。而这一刻的未来,压过来了!
血与火的交汇,会渲染出即便在看不见的地方,都能嗅到的硝烟,地面在震动,空气焦躁,深处却平静。他坐在那里,有时候,在没有人能察觉到的幽静深处,会泛出纠缠的光影来。
“姑爷!”那认真的小丫鬟身影的脑后,有一动一动的小辫子。
“相公。”仕女福了一福,露出笑颜,她不再戒备了。
穿长裙的女子追着母鸡奔跑,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老人在江宁的河边笑着,落下棋子:“立恒。”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我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你只能成……三流高手。”
“我们在吕梁山……过得不像人……”
大雪落下时,在风雪之中,身边的女子伸出手来,笑容清澈。
杭州城,有硝烟弥漫,鲜血升起来。
“我辈儒者,最该做的事情……”有一位老人在牢中拱手,“是卫道!”
“我只是牧羊人,我没那么好,我只希望他们……都能抢到馒头。”
“我们以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后来,慢慢的被这世道教得怕了……我想告诉他们,有些大人是不怕的。”“包道乙,你要死了——”
“为什么要骗我。我的爹爹……是被朝廷杀了的啊——”
“梁山人,他们……”
“没想过要杀你,但我一定要宁立恒的命!”
“试试我跟不跟你讲江湖规矩!”
“我想灭梁山,请你们帮我。别担心……你们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