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外方圆上百里的范围内,大规模的军队已经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核心区域的屯兵高达十七万之众,主要聚集在兰考、杞县一带,与金兵展开对峙,而此时汴梁城内的总兵力,则在七万到九万之间。另一方面,还有数万的士兵分散在开封府的周边,他们负责的是守御地方,撤离人群,给女真人的掠粮队施加压力,挤压女真人的生存空间。
五百人队、千人队、两千人队,分散在这片区域的各个地方,每一天,冲突都在各处爆发,女真人的掠粮队伍与他们相遇、展开战斗。一份一份的战报,都在显示着大战之前摩擦的激烈……
“……平均每一天,两百人以上的冲突至少在二十起以上,我们这边百分之八十都是捷报,我觉得女真人都快投降了。”
黄叶飘落下来,小小的车队在树林的道路间驶向前方,宁毅骑在马上,正皱着眉头低声说话,在他旁边的,是苏家的苏文定,当初青涩的年轻人,此时的脸上也有了一股沉稳在了。
“眼看大战在即,我想,军中也想要振奋一下士气吧。”
“问题在于,这些东西其实意义不大。”宁毅道,“而且你太天真了,大战在即……可很多人其实没有底气,军方上层,童贯、高俅这些人都没有这个底气,李相也没有……当然,也许不能说李相没有,但这次他的压力太大了,京城有八万多的部队,但他们一个兵都不会派出来,而外面现在这将近二十万的大军如果跟完颜宗望开战,没人有信心能赢。大家真正等的是谈判。”
“当然这些东西我们也没法操太多心。”宁毅没有继续谈论大局,叹了口气,“我最近在头疼骑兵的应对方法,金人的拐子马,除了有另一支骑兵对着干,实在是很难有办法。”
苏文定想了想:“军中不是都说,步兵阵列保持得好的话,也不是打不过。”
“那是说着好听的。”宁毅摇了摇头,“女真人在这边的人数毕竟少于我们,而且大战未开始,他们不想硬碰,都是以圆阵试探,你应付得过来,他就走人,你应付不来,他就趁虚而入,可你要追他,是无论如何追不上的。所以现在的捷报都是假的,没有意义。”
“女真人怕硬碰,有没有办法逼他们硬碰……”苏文定道。
“先不说怎么逼,就算真的硬碰,也是找死,真以骑兵冲阵的话,前列是有些死伤,但是步兵阵被冲开以后,阵型自然就乱了。以现在的武朝军队战力,接下来就是收割,到时候,真正的战报多半是惨败,眼下只是因为女真人连这点损失都不想付出而已。”
说话之间,陡然有人从前方骑马疾行而来,那是竹记招揽的一名高手,此时作为探子在前方探路的,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令得宁毅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树林外是一片平滑的山坡,山坡下,一场惨烈的追逃与杀戮接近了尾声,逃散的士兵被后方飞奔而来的骑兵追上,以长刀砍下了人头,大量惨烈的伤亡在道路的前前后后蔓延开去。
这是一支被冲散了的武朝军队,有些溃兵被追赶着跑进前方一个小村庄里,不过小村庄的人基本都已经撤离了,一些骑兵冲进去,过不多久,在村子里放了一把火。
一些骑兵在外面的道路上搜刮着尸体上的油水,但动作很快,军队带着的少许难吃的干粮也是很快便被他们扔了。看起来这些骑兵还有事,聚集起来之后,往回头的方向奔去,下午的阳光里,一名女真骑兵欢呼着将人头扔上了天空。
骑队远去了,过得一阵,宁毅与齐新翰等几名护卫的身影才在林子的边缘出现,他能够知道,自己是遇上了捷报之外的百分之二十了。
几人从草坡上下来,查看着是否还有幸存者,当终于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一名濒死的伤员,听到他说出的话后,宁毅微微愣了愣,将目光望向女真骑兵远去的方向。
但这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女真的骑兵奔回数里之外,一支上千人的百姓迁移队伍,被他们的一部分人围在这里,此时,女真人逼着他们交出身上的包袱、财物、米粮等东西,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交出的东西在阵列前方堆成了一座小山……
田阿山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全身都在发抖,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妻子在旁边抱着他的手,一直在低声哭泣,她哭泣又不敢发出声音来惊动女真人,所以也一直在抖啊抖。
当女真人驱赶着他们交出财物米粮时,他们过去将包袱和身上的金银都扔在了那座小山上,然后听见旁边的女真人说了一些什么,他愣了愣,然后对方重复了一遍,他挺清楚对方在用汉话说:“你们脱衣服!”
“什、什么……”
“脱了衣服,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藏了东西在身上,还有你们,所有人,把衣服脱了!”
有女真人恍然交道:“没错!没错!”
然后是哄然的大笑声。
田阿山愣在了那里,只是下意识的摇头,下一刻,那女真人不耐烦地过来,将他的妻子拉向一边,哗啦一声撕开了她的衣服:“脱衣服!”
“啊——”的一声,女子疯狂的尖叫起来,田阿山下意识的挥手过去:“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要……”不远处一名女真将领阴沉着脸已经走了过来,刷的便是一刀,然后一脚重重地将田阿山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