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真定府之后,山势逐渐变得崎岖起来,地况也愈发贫瘠,山间虽然仍披着绿色,但林木不密,松树渐多。有时候远远望去,一座座山上就像是仅披了一层地衣一般,对于见惯了江南绿野的楼舒婉来说,这样的景色让她感觉有些荒凉和野蛮——当然,自从投靠田虎之后,她的心中一直都感觉不到安全与踏实,心底的紧张,随时都会被人出卖的错觉一以贯之,无时或解。
“离冀县还有多长时间路程?”
“大约还需半日左右。”马上的楼舒婉回头问时,旁边身材魁梧的汉子驭马靠近了过来,神色恭谨地做了回答。这汉子姓邱,名古言,乃是田虎麾下的高手,楼舒婉展露理财和经营的手腕,得到田虎信任之后,便调拨邱古言给她做了护卫和副手。几个月的时间以来,这邱古言性格沉稳安静,对楼舒婉的命令毫无违逆,双方相处,便也算融洽。
“既然不算远了,着人先行到冀县,安排好住处与吃食。三太子与于将军不知何时才到,我们大概得呆上几日才行了。”
“是。”楼舒婉下了命令,邱古言便立刻派人去了。回首望去,行于山麓的是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押着几车货物一路往前。这些人都是田虎麾下精兵,作为领头者,楼舒婉此时正身着灰黄色的斗篷骑在马上。她以女子之身在田虎军中虽然立身不易,但此时掌管一部分的财货权力,若是想舒服一点坐大车,旁人也不至于说些什么。然而自在田虎军中地位逐渐稳固以来,她已经渐渐放弃了坐车的习惯,一旦出门,无论远近必然骑马,同时在她腰身最易着手处,也日日夜夜地带了一把匕首。
她并没有武艺,本身的力量纵然有一定的锻炼,也比不过普通的男子。带上匕首,不为伤人,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自杀——事到临头敢不敢动手且两说,但这的确是她带上匕首的初衷,偶尔做决定时摸上那匕首鞘,也会觉得凭空多了几分力量。
其实那当然是假象。真正庇护她在田虎军中不被人欺负的,是晋王田虎本人的影响。
刚刚流落到田虎军队势力范围内时,她与一路逃亡的楼书恒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作为男子的楼书恒本身已经崩溃了,她却咬紧牙关,抓住一个机会出现在田虎面前,毛遂自荐地替对方出了一些主意——田虎本是猎户,后来落草占下颇大的地盘,能力是有的,但见识终归有限。土匪占地之后,由占地到治理的转变中,人才稀缺,楼舒婉因此受到重视,与楼家在杭州城被方腊重视算是类似的情况。
有着能力的同时,她样貌姣好,本就是大家闺秀的女子,教养与见识都不是一些地方土鳖能比得了的。田虎原本打的主意是想要收她进后宫,这样最为放心,然而楼舒婉好几次地做出了拒绝,态度坚定,田虎为示豁达,同时也不愿意失了一个帮忙做事的人才,并未用强——其实田虎并不明白,在楼舒婉的心中,若真避不过去,也就只得半推半就了。她经历过那些事情后,对于男人有了巨大的厌恶感,觉得他们丑陋,但这种厌恶还不到以生命保护贞洁的程度,毕竟所谓贞洁,无论身体的还是心理的,她都已经失去了。
田虎并未用强,此后楼舒婉在田虎军中反倒因此受到诸多便利,有时候扯虎皮做大旗,摆出“田虎情妇”的身份来暗示一下,其它对她有兴趣的男人,也都收敛了一些。因此说起来,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在田虎军中的生活,基本还是顺利的。除了那个整日里混迹青楼,浑浑噩噩的二哥,她真正关心的,也只有虎王交代下来的,手边的各种事情了。
远离男人之后,她忽然发现,女人做事的感觉,也很不错。虽然时常还是有人会以那种要将她衣服剥光的眼神看她,但她并不在意,剥光了又怎么样呢,一样的抽抽插插,然后就两眼翻白像是死了一样,被下半身支配的可怜东西。就像是那几个在她身上做了那些事情后被杀了的人,也是那样子……待到他们发泄之后,她找到匕首将他们全杀了。为了那一瞬间的两眼翻白,连命都没有了,男人都是愚蠢的猪。自己真有失去什么吗……她偶尔会这样想,然后就忍不住笑到流出眼泪来。
只有在偶尔的午夜梦回时,她会想起某个身影来,犹如梦魇一般——那个叫做宁立恒的身影,她当初对他的感觉,纵使有一定的迷恋,也谈不上多深,然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记忆力留下了太多的烙印,父兄的死,家的破灭,一路颠沛流离的悲惨,是因为那道身影而来的。她想到他时,却很难在第一时间想到复仇。
她知道他灭亡了梁山,却不清楚他如今在做些什么,因此想要复仇也没有个概念。寄身田虎麾下一直往上做,也许有一天,就会正面面对他,可是纵然这样去想,也想不到到时候的样子。只有一些光怪陆离无法与人言说的臆想反而会显得清晰,她想起那些悲惨的经历,想到那个男人在她身上抽抽插插的样子,然后她就可以杀了他,想到成功时在他面前的耀武扬威,想到失败后被他各种凌辱——每至于此,臆想便愈发光怪陆离。醒来时多是凌晨,浑身大汗将被子都要湿透,欲望炽烈,下身柔软犹如泥沼,接下来便只能一个人侧卧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