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毅并不知道陆红提先前在屋顶上听过他与妻子的谈话,因此自然也没法对她的反应产生太多的联想。从开始到后来,他都只能算是随口说话,谈不上多少机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然,即便在某些情境之下红提这样的女侠也会格外的感性一下,却不代表这心会被触动到什么程度。甚至可以说,纵然对宁毅并不讨厌,甚至还有钦佩赞叹之情,但在她的心中,实际上已经打消了下山时有过的一些念头和可能性的推测。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她并不是一片天地里的存在,有了这重认知之后,其余的也就变得简单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早日回江宁,第二天早上,宁毅也就通过汤家的关系,找到了一艘官船。江南一地各种富豪官商盘根错节,在逃亡路上结下的善缘即便在镇江也是能有影响力的,汤修玄这类大佬虽然不在镇江,但得知他要走,一些汤家的子弟或是受过恩惠的富豪、亲族也都匆匆赶来,纷纷表示往后若有什么麻烦事情,可以找他们,必定两肋插刀义不容辞,苏家是商家,若要做什么生意,大家有关系的,也都将客套话说上一说。
当初在逃亡路上,宁毅昏迷之后,整个队伍也陷入窘境,后来得知追兵想要抓宁毅,队伍当中有人是使过一些手段,让追兵的注意力尽量转到他身上来的。例如在安惜福等人偷袭炸营之时,特别派一队人马保护宁毅,实际上根本是引人注意的多此一举。宁毅被抓之后曾隐约拼出了整个事情的用意,但那种情况下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打算追究了,对方也只是顺水推舟的小动作,不是真正想要害人的恶意。毕竟宁毅在当时也从不曾寄望周围人有多高的品德,并未将对方当成同伴,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能说完全出乎意料。
如今自己既然回来,他们愿意结个善缘,也就不必客气了。当初离开杭州时因为楼家的原因准备放弃的生意,如今就可以籍这些关系直接朝着京杭大运河一道铺开。
苏檀儿的身孕已经近九个月,每耽搁一日,离分娩的日子就越近。因此,这天中午,一家人便上了船,属于官府的这艘楼船是目前内陆水道中能找到的最大船只,即便溯长江而上,一路之中也颇为平稳。船分两层,宁毅等人都被安排在了一层最感受不到颠簸的房间里,按照预期,夜晚会休息几个时辰,到第二天的傍晚,就能抵达江宁。
景翰十年二月二十八,明媚的春光中,逆流而上的巨大楼船缓缓驶过长江水道,两侧林木苍翠,偶尔在视野里闪过阡陌的稻田与农舍、村庄。陆红提站在船头看着这一切,告知宁毅将要离去的打算。
“明天傍晚下船之后,我往北走,就不进城了。”
宁毅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你急着回去,但也不差这几天的时间,何况要给你的那些想法,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多留几天吧,带你好好看一看江宁。”
陆红提笑了笑:“我知道你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这应该是你的习惯,凡事不拖拉。”
“是个坏习惯……”
“而且你们回去以后,家里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再要分出心来招待我,就没必要了。况且我这次真的出来太久了,能早一日回去,就更好上一日,毕竟我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呢。”
陆红提言词诚恳,倒并非讲讲客气而已,宁毅想了想:“如果是家里那点事,到真是没什么可忙的,都很简单,不过你既然……”
“我确实是担心寨子里了,出来太久,心里挺想的。”陆红提笑着说道。
“嗯。”宁毅点头,“那今晚我把东西全准备好。”
“多谢了。”陆红提拱了拱手。
“江湖儿女,咱们就不必说这些矫情的话了。”
“呵呵……”听他这样说,陆红提笑着浑身都在颤,“我也给你写了一个小本子,不是你那些武侠故事里说的那种秘籍,但应该对你有用,往后你大概成不了一流高手,但照着练下去,三五年后,防身有余了。”
“我说……你说的一流高手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啊……”
“霸刀营与你有瓜葛的那位西瓜庄主、刘天南总管、陈凡、他的师父方七佛,还有厉天闰、王寅这些人,乃至于被你杀了的包道乙,都能算是一流,你心有旁骛,根基又不稳,这一辈子恐怕都到不了那种程度了。”陆红提话中带着笑意。
宁毅自然不会被这种事情打击,要是陆红提说他能跟这些人单挑他才会觉得世界很玄幻,略想了想:“那方书常他们算不算?”
“那七位,算是差不多了。排行第一的杜杀先生已经到了一流的门槛,目前最厉害的该是那位‘烬恶刀’罗炳仁,只是他素来低调而已,但资质最好的是排行最末的钱洛宁,往后他的成就,应该在其它同伴之上,你是到不了了。往后若努力一点……嗯,应该能与眼下的方书常差不多。”
她的武艺在眼下估计已经是宗师般的水准,说出来的评价想来不会错,说着这些,她看了宁毅一会儿,随后,倒是有些感叹地低喃了一句:“不过,战力高下如何,倒也不是用这些可以评判的……”大抵是想到了宁毅心性变态,手段果决而又总能将人心人性操于股掌之上,非常人可及。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直接对宁毅说的。又闲聊几句,她叹了口气:“其实一路之上,有件事我一直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