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那边一名名的大夫拿着药箱绷带的情景,这边桌子上只放了一盆清水——想来也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不可能再有大夫再敢给这边的书生医治,他的妻子想来也是拿不到药物和绷带的,只得以手巾沾了清水先擦拭一下。
旁边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哭过,该是事件当中的那名丫鬟了。而另一名男子也是二十岁左右,并未被打,该是随这家人来的亲戚,似乎说那作为妻子的女人有两名堂弟跟来,这该是其中一位。大厅桌子六列,他们只有四人,却坐在第三列的前方,并不是低调地缩到一边,这等气势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大厅前方,汤家的汤修玄已经到了,陆推之过去与他打招呼,这位老人道:“府尊大人尽管秉公审理此事,此人若真的行止不端,相信钱公绝不会包庇狂徒。”
“自是如此。”
楼近临这时也已经到了,对于次子脸上如猪头一般的伤势,楼家的这位家主明显极为愤怒,目光也显得阴沉。这时在大厅前方,他竟然在与那伤人的赘婿对峙,情况……极为诡异。
双方的气势,看起来竟有些不相上下。
楼近临是杭州出了名的狠辣之人,并非是小混混的狠辣,但楼家并没有钱穆汤常几家的身后底蕴,他的家族能到这一步,楼近临这人的手段在外界看来颇具霸气,若评价起来,给他一个枭雄的定位绝不为过。他有时喜怒不形于色,但若要动手,便极少给人后路。如今五十来岁须发半白的这名男子,一旦发怒,一般人很难受得了那种压力。而在此时,几乎整个大厅的人都站在他的背后,当他这时阴沉着脸过来,就连钱家的几名年轻子弟,一时间都已经住了口。
名叫宁立恒的年轻人正站在那儿,微笑地看着他。他的妻子则站起来,依旧安静地朝楼近临行了一礼,或许打了招呼,随后不再开口,她站在夫君身侧稍微后方一点的位置,握住了夫君破皮的手背,这对夫妻的气质,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后退。
所谓对峙这种东西,谁占上风谁占下风向来难说,一般的年轻人会说自己即便面对着谁谁谁也不会退后,但那不过咬牙硬撑,真实的气势之上,从来不是后不后退低不低头决定的胜负。以楼近临如今掌握的力量,在大厅内这种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就算是年龄名望相似之人都难免气弱,年轻人更是不可避免的心虚,或是歇斯底里,或是强自昂着头,哪怕是敢在楼近临面前骂脏话,看在旁人眼中也不过如同小丑,神为之夺。但眼下并没有这样的事情,书生的态度自然,微笑也看不出半分硬撑来。
老实说,当楼近临开口,落在众人眼中,另一边还是有些势弱的,不过是一对二十出头的小夫妻,再怎么样今天的形势都很难办。陆推之还没过去,那边楼近临隐约是说了一句:“……我与伯庸相交,你与书恒本该是兄妹之情。而立恒,你们之间也该以兄弟相称,我不知书恒做了何等事情,你竟对他下如此重手……”
他这话指责严厉,首先是对着那名叫苏檀儿的女子所发,对入赘的书生,自也有几分轻视和怒意。苏檀儿抬起眼帘要说话,旁边那书生举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下举动轻描淡写,毫不刻意,但也是在这一下之后,那书生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接下了整个由楼近临而来的压力,似乎将因楼近临发怒而引起的整股阴沉气息都化作了儿戏。
他的回应简单诚恳:“有关此事,还是去问问楼家世兄吧,不光是世伯,我也有些奇怪。”
楼书恒变成了那个样子,他觉得奇怪……偏偏他整个人都显得理所当然,楼近临盯着他,宁毅回望过去,目光渐变,好半响,楼近临怒极地笑起来,露出两排牙齿:“你,很好。”
宁毅仍旧只是看着他,楼近临方才是对待小辈的狠辣目光,宁毅却也像是看着小辈的眼神,微微皱着眉头,沉稳当中也有着几分无聊,楼临近从未在面对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时遇到过这种应对,心间满满的都是怒气。
也在这时,陆推之也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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