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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完成任务一般,慕菲第二天就跑去了那家酒店,回来时拖回了一个箱子。
“……我听哥哥说,你妈妈终于决定要给你摘腺体了。恭喜你能解脱。”慕菲道,“我酒店工作的朋友和我说,当时整理遗物时,关家父母只带走了关毅的衣物啥的,特意留了一个箱子让他们扔掉。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就扔,我就说我和他认识啊,朋友也帮我说话……没想到关毅的朋友少之又少,我真的是唯一一个以他朋友身份来领他遗物的人,总之我就拿来了。”
“……”纪清砚眼珠缓缓地转了转,他微动了下手指,昨晚的血迹已经干涸,动作起来有种钝钝的疼。
慕菲侧耳听到里面那人压抑的喘息声,确定他还清醒着,于是安下了心,继续道:“你知道吗,里面居然有你的画……我把东西放门口啦,你能开门吗?”
“……”
“算了,你等我走了再开门吧……我还是挺害怕的。好像今晚哥哥就要来给你做手术了,你尽量在你妈妈发现前看吧,她现在和哥哥在商量晚上给你手术的事情,你的时间应该不少。”
“……我走啦。”
慕菲朝周围看了看,将箱子拖到了门口,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纪清砚缓缓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事实上,因为晚上要做手术,早上慕医生给他打了镇静针后纪母就没再锁门,也没再让人看着他了。反正限制他行动的锁链也只是刚好够他到房门口和房间自带的浴室为止。
他在早上努力表现地一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接受了母亲的安排——那个“在手术后等待关哥回来找他”的谎言。
他伸长手臂,慢慢将箱子拉进了房间。
只是一个,尤其普通的储物箱而已。
甫一打开,第一个入眼的就是当年他为关哥画的蓝色肖像画。
他怔怔地,凝视着那幅画像。尽管时隔多年,画像依然看上去崭新如初,帆布画布四角被包得严严实实,仿佛能看到画像主人悉心珍藏的模样。
到这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关哥真的不在了。
因为他盲目地确信着,关哥是绝对不会扔掉这幅画的。
他是那么地深爱着自己啊。
即使被背叛,被伤害,被……忘记。
……
关毅在笑。
他太久没看到关毅露出这样轻松温柔的笑了……
纪清砚恍惚地伸手触摸那个人的笑颜,脑海里却突兀地浮现出他在画菲菲时那个人的神情。
当一个人亲眼看到爱人将原本属于他的爱,完完整整放到另一个人身上,会是怎样绝望的心情呢。
他又想到关毅当时与他告别时的泪水。
……关哥这个人表面看着坚强稳重,但其实也有脆弱的时候。
过去的他,会在关哥不安时紧紧抱住对方,用爱意来安抚他。
失去记忆后的他,却让关哥的痛苦脆弱层层叠加,最终连生了绝症的苦痛也自己承受。
……
箱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一起旅游的车票,攻略笔记,合影,甚至电影票……都被那个男人细心地收藏起来,连折痕都被一一捋平,仿佛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纪清砚的双眼又湿了。
笨蛋……当初如果他把这个箱子里任何一件东西拿出来给自己看,他说不定都会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为什么一定要牺牲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