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的海岸沙滩,七叔和那金发女子的挽了手悠然散步,七叔的手指着远处天空,一对情侣的目光共视着前方。若是父亲看到这照片,怕能把七叔的骨头拆开。
一架侦察机前,七叔一身飞行服同几位外国战友手手紧握在一起,像是在共同许诺鼓劲,那神态自信而调皮。
独坐在暗礁上,海风掀动七叔的头发,这是一张极其清晰的面部特写,这应该是七叔刚去美国不久照的,似是对前景充满无限憧憬。
汉涛抱了头一阵唏嘘。
“娜娜就是那个差点成为我们七婶的法国女人。只有这样的傻女人才跟定了七叔这天下最傻的傻瓜。娜娜找到我,托我把这相册带回中国,埋在七叔墓地。”汉涛哽咽不成声:“他为什么要回杨家?他心甘情愿给老头子当畜生去糟蹋。我每翻一张照片就哭一次,我为七叔不值得。他在美国无拘无束,他有朋友,他挣来了钱,我若是七叔我就不回来。七叔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老头子一念之仁养活了他,他一辈子就该给老头子当牛做马?大哥你看看七叔的照片,他的生命正灿烂,他还年轻有为,他为什么傻到送回去给老头子咬死。我从来讨厌七叔,从小就讨厌七叔耀武扬威的轻狂样。老头子打骂我们,没办法,谁让投胎当了人家儿子,可七叔他凭什么?他才大我们几岁,就端出那份死相来对付我们。我那时不知道诅咒他多少次,可现在我比谁都可怜他,他就是只糊涂虫,可怜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谁活着!”
汉辰小心翼翼的合上那本相册,将七叔掩盖在那厚厚的壳子里,过去的一切都是过去了,他无从再去分辨谁是谁非。
汉辰再来到父亲杨大帅的房里,父亲忽然对他说:“龙官儿,有你四妹的消息吗?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四丫头,不知道她过的如何了,是不是还恨我?”
“燕荣她,她,汉辰也很久没她的消息。四妹不想别人去打搅她,隐姓埋名在上海滩,开始在纱厂当女工时我去看过她,后来她搬家了,就没了消息。听人说,她嫁了人下南洋了。”汉辰怅然说,四妹怕就这样从杨家的生活中消失。
杨大帅叹了口气,那声音似乎吐出几十年的抑郁。
“你二娘,爹也是对她不住,她是个好女人,有多大委屈都不说。”杨大帅闭眼沉吟片刻说:“同你娘一个脾气。”
汉辰心里苦笑,可不是一个脾气,都是逆来顺受受人摆布的媳妇,连自己的孩子都无力去保护。
“龙官儿,有件事,爹要让你知道~~”杨大帅看着汉辰,拍拍床边说:“坐到爹身边来。”
汉辰凑到父亲身边,并没有坐到床边,反是坐在了床头一个圆凳上:“父亲尽管吩咐。”
杨大帅伸手拉过汉辰的手,亲昵的拍着汉辰的手,只是叹息,蠕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话到牙边难破闸而出。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门外连滚带爬滚进一人。
“四弟,你怎么了?”汉辰忽然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