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于远骥和杨焕雄在小河边徘徊,春寒料峭,夜风凄冷。
“于哥,小七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跟我就别绕弯子了。”于远骥笑笑说:“聪明人过话直来直去,你是不是知道老胡发电报向我大哥去告状的事了?”
杨焕雄暗自喟叹,于远骥果然聪明,料到了他的来意。
“想劝我从西北撤出,见好就收?”于远骥没有看杨焕雄,极目远眺星垂平野阔的夜幕星空草原。
“是!”杨焕雄坚决的回答。
“为什么在中国想干事就这么难?”于远骥似乎是自言自语,这位平日鹰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儒将,此刻显得那么无助无奈。
“小七知道于哥不肯接受,种好的桃树让人来摘桃子是有些怅憾,但于大局来看,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于哥,剑拔弩张的时候,毕竟有一方要退一步。可能是眼前委屈了于哥,但如果能换来止戈息武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于远骥兀自摇着头,指了天上一颗明亮的星对杨焕雄说:“小七,你看,那是北极星吧?多亮呀!记得六年前你我在龙城黄龙河大坝上看星星吗?那时候还有小钟子兄妹。”
于远骥提到了芷柔和小钟子,那是杨焕雄心里永久的伤痛。杨焕雄点点头:“记得,于哥还说,人说‘美人如花隔云端’,你反是觉得‘美人如星隔冥空’,说真正的美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挂在夜空的星星一样。”
“芷柔那丫头,还说她做了个梦,梦到她戴了一副用两颗耀眼闪烁的星星做成的耳坠,一走一晃,亮闪闪的,可一梦醒来,什么也没有了。”
“梦里的东西总是美好的。”杨焕雄慨叹。
“所以远骥也总在想,怕什么建功立业、立身成名,都是梦,是梦就有要醒的时候,就像收复外蒙古,可能也会变成梦。”
听于远骥话语怅然,杨焕雄缓和了语气说:“于哥,你别误会小七的来意。小七来外蒙寻兄长,毫无责备的意思。只是政局如此,大家都放不了彼此的利益之争,下棋死抠一角,会失去全盘。”
于远骥侧眼看了杨焕雄说:“小七,于哥同你兄弟这些年,彼此知根知底。于哥今天跟你说句实话,外蒙古的事务,任事之人,必须有坚毅不拔的斗志,要有无穷的胆量,必须忍艰耐劳,刚柔互用,这样才能指望他既在外蒙古异族中立住脚,又能同北平的政府有个制衡。你看看如今北洋政府,有谁能接我守外蒙吗?”
于远骥说到这里哼哼的冷笑几声:“开疆拓土之初,多少人推三阻四,不主张对外蒙动兵,说这里是不毛之地,收回祖国的版图无非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如今才几个月,发现铁路、开矿、交通都大有作为,垦边银行也油水可叹,于是手都伸了过来,开始给于某罗织罪名,生怕挡了他们的财路。而河南的陈震天和东北的老胡都忌惮我们淮军的军力借此扩张对他们不利,开始使劲手段宁可丢了外蒙也要轰我于远骥下台,居心叵测!老段其人,无非一个好好先生,他的后面有人,有人在借他的气力隔山打我这头虎。胡云彪骂我是‘肖小’,他自管去骂,我也一笑而过。只是远骥担心的是,一旦远骥抗不住这内外压力,尤其是秦大哥抗不住这些压力,有朝一日远骥走了,难不成真把外蒙交由那些尸位素餐的蛀虫们去打理?今天小七你不来找哥哥我,于哥我也要去找你呢。小七,于哥可以回北平,甚至为了息事宁人可以听凭秦大哥发落处置。只是小七,你要答应于哥,你要来外蒙,来接替了于哥,来对这片新收回的国土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