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页

杨焕雄几乎是闭了阵眼,长舒口气低声问:“为什么?”

多么残酷的现实,料想此刻欣喜的布置着给于远骥接风宴席的子卿,怎么也想不到他平日最钦佩敬重的两位师友在屋里密谋着如何暗杀子卿生命中另一位亲人——他的父亲胡云彪。

“这太荒唐了!”杨焕雄低声喝止,“这样东北会大乱,日本人就要乘虚而入。”

“有子卿这位‘太子爷’继位,还有你我‘摄政’,你怕什么?”于远骥说:“我于远骥有本事把他胡土匪这张大旗靠个秦皇岛三万军械给他升上东北上空,就有本事再把他扯下来!不除掉胡云彪,将来迟早是心腹大患。他老胡近来同陈震天、荀世禹这些人走得很近,也开始玩上政治外交了。”

杨焕雄不敢苟同的摇头:“于哥,不可以,这样一来势必东北大乱。你看看目前奉天城治理得如此有成效,就是因为这些年偃旗息鼓、停兵罢战的结果。胡云彪虽然是个土匪出身的草莽绿林,可他有这个心思和能力去治理东北三千里土地,为什么不要他去做?”

“小七,你这匹野马野在外面这些年,还知道你姓什么吗?你这话也就同我于远骥说说,若是讲给你大哥听,你敢吗?你既然已经上了我们这跳船,船开向哪里都是由不得你的。你现在说这些屁话有用吗?他娘的又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

于远骥也有些动怒,他很少对小七这么毫无顾忌的训斥。杨焕雄怒目而视,僵持片刻说:“于哥,就是家兄和秦大哥在眼前,焕雄也是这句话,无论谁当政,东北不能乱!更不能给外寇可乘之机,否则我们都是千古罪人。”

“不用是千古罪人,我于远骥早就是孤臣孽子,这我不在乎。你小七行吗?你在乎得太多。人的羁绊太多,就会拖慢前行的脚步,干大事的人就要心狠手准,任何拖泥带水都会给敌人以时机。这点你杨小七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比我于远骥更清楚吧。”

这个话题显然谈不下去了,正在尴尬冷战的时候,于远骥悠闲的起身晃到门边,打开房门向外望去。胡子卿正在外间的沙发里缩着,低头揉弄着几个南方运来的桔子,正小心的挤出桔瓣在做小桔灯。纯真无它的表情让杨焕雄看了心酸。

于远骥回身笑笑,近前拍拍杨焕雄的肩:“伙计,从长计议吧。先去吃饭。”

于远骥是饿了,吃了几口饭,饶有兴趣的听子卿高兴介绍着桌上的菜“茄汁鲈鱼”、“刀豆扁尖”、“银鱼莼菜羹”,有些菜明显不是应季的菜,可叹子卿是怎么找来的。子卿还得意的指指点点说,“这道鲈鱼是于叔叔喜欢的,那柴鸡蛋摊银鱼是穆教官爱吃的。”

于远骥这才奇怪的问杨焕雄:“你告诉他我喜欢吃鲈鱼的?”

杨焕雄笑了摇摇头,子卿自鸣得意的抬抬头:“于叔叔忘记了,那年端午在我家吃酒,你就说这道菜做的最好吃。于叔叔还说你家乡的鲈鱼最嫩。这家饭店是日本人开的,他们的材料多是从南方直接运来的。”

于远骥也是一惊,不想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细心的子卿却是牢牢记住了,看来是个有心的孩子。

“子卿,你穆教官凶不凶?”于远骥问。

胡子卿偷眼看看教官,答了说:“凶~~~当然~”忽然又机敏的说:“教官也是为了孝彦好,严师出高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