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枫展开字在桌上,拉过子卿指点说:“这个,这个‘道’字,这一捺,收笔这一顿一提潦草,一看就心不在焉;还有这个‘走’字的一撇。行笔太速,提笔太急。年轻人毛草的性子,始终没改。”边说边倒翻过这篇字。
“古人将写字要‘力透纸背’。可你看看你的字用了几分力?给你这滑头不听话的学生当先生可还真不易。打又舍不得,不打你不长记性。”
“给孝彦当师父当然不容易。我原来的先生都是前清宫里上书房行走的师父,给孝彦上课前先要磕头的。”胡子卿边说边得意的仰起头,一副少千岁的架子十足。
穆一枫敲了他一个响栗:“那就更该打。上书房的师父的字都是大家手笔,教出的学生定然也错不了。只是你看看,你只学了些皮毛。”
“我看子卿的字很是不错了,俊逸洒落,比起军中的将官,强上千倍百倍。改试卷时,教官们都说,看子卿的字才是享受,不像看那些土匪兵官的字虐眼。”
“字如其人,这个说法是对的。子卿的字型是得了米元章的型,这是这笔力差之千里。多与你平日不用功凭小聪明的性子有关系。不是先生小题大做,凡事是要脚踏实地,做不得虚的,就像这字。落笔有几分功夫,明眼人一看便知。”
“孝彦又不像小于叔那样去考秀才,写了字能看就行了。”子卿平日经常听人夸奖他的字隽秀飘逸,不时还有人向他来求字,穆先生是头一个贬他的字的人。
“小穆,你也是。子卿是行伍中人,又不考秀才,要这么好看的字做什么?”
穆一枫坐稳,拉了子卿站在眼前,就像端详他费尽心血带大的侄儿汉辰一般。
“子卿,这若是别的行伍之人,先生懒得聒噪。只你不同,你就是行伍中人,也要效法唐太宗、宋太宗,是马上开国,马下治国的霸主。胡家毕竟坐镇东北,你的各项才能都必须是人中佼佼,就这字拿出来,也要能服人。先生命你练字,只是其一;这第二点就是要磨练你的性子,让你坐得住,行得稳,不流于浮躁。子卿你很聪明,有过人之才,但是再好的璞玉也要打磨才能成玉。”
子卿不服气的说:“孝彦同意先生的说法,这是不一定非要拳打脚踢呀。孝彦就看不惯教官们打学员,尤其是那温教官,亏他姓这么个姓,踢打学生最狠了。王大川就是立正总站不直,上战场又不靠立正,结果温教官把他腿都抽烂了。”
霍文靖说:“温教官也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很多方法都是沿袭。我们那时候在日本,日本的教官狠呢,雪地里光了脚罚跑步,完不成要求挨打是常事。所以日本兵训练出来十分凶狠,一丝不苟的。”
“军队,就是个无情的地方。服从命令就军人天职,哪里有这么多道理好讲?”穆一枫驳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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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七,汉辰的生日的头一天晚上,他竟然收到胡子卿从东北寄来的生日礼物。
时间掐算得那么好,真是令汉辰意外。礼物是一条精致的德国造的军用皮带。于远骥等人看了都说不错,不由夸子卿心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