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汉威悄悄的来到大哥的卧室,本想看大哥睡了没有,想关心他有没被樊老爷子伤到。但大哥的卧室是空的,大哥根本没入睡。汉威问了胡伯,胡伯说没见大爷出门。汉威敏感的猜出来,大哥一定是躲去了祠堂。
“威儿,大哥真是很凶吗?”大哥手里握着那些亮儿生前的画迷茫的问,“你恨大哥吗?”
这该如何答呢?汉威也很矛盾,就在这个阴森森的祠堂里,汉威不知道挨过多少打。疼痛难捱的时候,不管他如何哀求,大哥的家法就是不肯轻饶。那时汉威也曾绝望的想,他为什么生在这个冷酷的家里,不如死了的好。还有前年他下定决心要同舅舅出国,又被大哥几句软硬兼施的话逼得留下,本来大哥是如愿以偿的胜利者,可大哥却偏穷追猛打的当了那么多人痛责他,羞得他是那么无地自容,钻进地下永不出来的心都有。如今面对一脸憔悴如此失落的大哥,汉威却又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对大哥说“长兄当父”“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吗?这种亏心的话说出口他都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对大哥说曾经恨他吗?还是说亮儿曾经都恨得想咒他这个做父亲的早死?
见汉威低了头不作答,汉辰无奈的苦笑说:“大哥管不住日后不打你,所以威儿,大哥想好了。你从军队出来吧,出国去。”
汉威想大哥说的一定是气话,出国去?现在同意让他出国了?全民抗日同仇敌忾的关键时候,他现在可能出国去躲清闲吗?当逃兵不说,他这么多年吃的苦学的这些调兵遣将、决胜千里的本事不就白费了。汉威知道大哥此刻心情跌宕,亮儿的死对大哥打击很大,虽然大哥一直故作平静的压抑着情感没有发泄,今天被樊老爷子一激,怕是山洪决堤了。
汉威忙说:“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年轻时也这么过的吧,就没恨过爹吗?”
汉威本来想说,你年轻时不也没少被爹爹的家法打得死去活来吗?不是现在也继承了爹他老人家的这点衣钵,挥舞着家法打我们吗。但话到嘴巴边,还是改了个合适的方法说出去。
汉辰自嘲的笑笑,说:“我跟你讲正经的话,这话是当初子卿接你去西安时劝我的。说是这抗日的仗迟早要打,但仗打完后迟早要太平。民心所向,无论是哪国的百姓都希望安居乐业的好好过日子的。但硝烟散尽,并不是战争就结束,以后的仗还会打,而且会愈打愈烈!只不过形式不同而已。”
汉威诧异的看着大哥,他没听懂。为什么子卿哥要说天下会太平,但还存在持续的不同形式的战争。
汉辰又说:“以后的战争,会是貌似太平盛世的无弹火硝烟的战争,是生意上的战争。可能你一夜醒来,发现你吃的、用的、喝的都是被敌人控制的,敌人想你有,你就有;敌人一旦不供给你,你就等死。就象两军交战,水源被敌人掐断一样的恐怖。那时候,谁掌握了先手,谁就能控制天下。”
汉威隐隐明白些这话的意思。
“大战之后,白废待兴。现在正是招兵买马积蓄实力迎接下一场战争的时候。威儿,你听大哥的话,中国的战场,你交给大哥吧,大哥自会周旋。你现在就去美国,去读书,你还小,多学些东西。十年、二十年以后,下一场战争打响了,可能大哥还要去投奔你,听你的号令指挥呢。”
大哥又说:“我把财产已经转移去了瑞士银行,以你的名义开了账户。大哥相信你是个有自制的好孩子,有没有大哥看管你,你都知道如何做。”
听到大哥提到杨家财产家业,汉威心都发冷,大哥怕是动真的了。但这事情来得太突然,而且他怎么可能放弃眼前的抗日大业呢?他还答应为子卿哥报仇,他还要为小亮儿报仇呢。
见汉威不做答,汉辰斩钉截铁说:“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过了这阵子,大哥就帮你去同总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