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俄一声不吭。常槐音小时候到是个很出挑很好强的公主,而才智也是上上之选,只不过渐渐的,大家都觉得她泯然众人。哪怕居贤王府的这些人,也都觉得她平日里,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专心经营家庭,寄情山水书画,未免有些太不知人间烟火了。可常槐音这里的一番话,却让陈俄意识到,这位公主殿下,实在是聪明到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了。这一层层的关节,毫无疑问,她是非常理解的。只是,虽然了解了,可有必要到处宣扬显摆这些不适合对人说的内容么?
“还有件事情,让你来余杭方便处理。”常槐音笑着说:“你认识一个叫穆英的人吧?剑茗山庄的弟子,曾在大内当过三年多侍卫。”
陈俄连忙答道:“认识的,一直到去年,我们还有书信联系,这家伙早年和我一起在外行走过,不过那都是少年时候的事情了。”
“那就好,穆英三个多月前,受重伤之后被父王在外的人手意外救下了,之后就一直在姑苏的山庄那里养伤。本来我们那边的人都没表露过身份,但这家伙自己却探出来了,然后就问起了你,但又让我们先不用和你说他的事情。他之前是被一个叫伏虎堂的组织吸纳,但伏虎堂潜藏得太深了,在做的事情似乎有些不明不白,他有些疑虑。那次他是参与了一次运货的工作,却发现伏虎堂将一大批春南内廷的珍藏运出了余杭。而他质问首领的时候……结果就……”常槐音细细分说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内容,这些都是常洪泉让她看到的,只有简简单单的经过和结果,但她自己也知道,其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腥风血雨。
“伏虎堂,怎么能染指内廷秘藏的?”陈俄觉得这太难以置信了。
“不奇怪,伏虎堂是江砚所创,而去年……老国主尚在,有他首肯,什么东西拿不到?这部分秘藏,太子殿下大概是略知一二的,二王子估计还不知道。老国主和江砚,恐怕也是觉得春南江山应该是保不住的,在给子孙们留一条后路吧。”
陈俄又问道:“那穆英现在在什么地方?”
“提及此事,正是要告诉你,穆英现在就在余杭。他原本是在姑苏的山庄那边当了负责庄丁护卫事宜的副庄主,也算是闲适吧。但一个半月前,他在外面采办用品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各地的伏虎堂的联络记号。应该是说,最近伏虎堂在余杭会有一番动作,应该是动静不小吧,似乎会有不少人参与的样子。穆英汇报给了父王,本来父王是想让杜老先生出手的,但想到你和穆英相识,还是觉得让你来最好。当下的情况,唯有大家互相信任了,一个陌生人,再怎么也没办法很快进入这番局面吧。伏虎堂的所谓动作,现在看起来无非是两个方面了,一个是国主之位,一个是叶韬。穆英现在正在长峰客栈,还带着姑苏那边的一些人手。反正,这事情就交给你处置,觉得我们能独立进行,让我知道,然后你们放手去做。要是不行,那也要迅速告知叶经略那边。当务之急,还是弄明白,伏虎堂想做什么。反正,不让他们做成就是了,我们也别牵涉太深。要是让伏虎堂把我们当作大敌,专心给父王找麻烦,可也够头痛的。”
陈俄答应了下来,“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告知叶经略呢?他手里人手充足,有他参与,不容易出问题。”
“东平的人手是不少,但毕竟是外来户,再装也不像本地人的,还是容易打草惊蛇。另外,你忘了吗……棋子,也是要有棋子的价值的。”常槐音微笑着说,“照我说的去吧。”
这一番唔谈,打消了陈俄的疑虑,而居贤王府,也在这一刻义无反顾的投身到了这一场风暴中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发动(四)
陈俄原先还不知道常洪泉在春南到底有怎么样的力量,只知道居贤王在各地都有产业。但到了长峰客栈,和少年时的好友见面,陈俄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常洪泉在姑苏的山庄,可不仅仅是个提供粮食和其他物资的产业,而是一个重要的训练基地。山庄藏在城外的群山中,有大片无人打扰的山地,修筑了一系列设施之后,可以容纳数百人进行各种训练。穆英能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成为副庄主,足见他的武功和见识都不差。穆英一派从容,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来余杭洽谈一批成药买卖的商人,而他的手下,有几个藏在那些挑夫、马夫中间,还有一部则分散藏在客栈附近的一些人家里。这些大大小小不同的院落,早就被常洪泉买下,那些居住其中的人家,大部分都是受过金州方面某些人的恩惠,才被安顿在这里,还有一些,索性就是金州方面的暗谍。而到了这几天,这些人家纷纷迎来了远道而来探亲的朋友、学生、子侄等等……穆英告诉陈俄,他们明里暗里能够调动的人,有七十多个,各有特长,但战力都不俗,俱都是姑苏那边的山庄里练出来的优秀学生,而且都有实际执行任务的经验,没有菜鸟。可想而知,常洪泉在人手的安排上是极为谨慎的。见过几个人之后,陈俄更惊讶了,这些人虽然从细节上可以看出的确是经过很长时间武功教习,身形都很壮硕,但偏偏一个个的言行神态,和他们表演的角色极为切合,别人见了之后,最多也就是觉得那几个书生要是不想读书了,去从军估计也能混得不错。而那几个在商号、酒楼里工作的伙计,大概还能兼任保镖。
穆英和陈俄见面之后,自然有一番寒暄,早年一同行走江湖,可是永生难以磨灭的经历呢,而随后就是一番切磋。穆英从那次被伏虎堂“清理”重伤之后,还有些隐疾没有完全去除,耐力差了很多,稍稍打了一阵,就开始气喘了起来。而陈俄,则是长年在外行走,体力好得很,两人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吧。
穆英这些日子一直在余杭仔细调查伏虎堂的行动。伏虎堂是他见过的最严密的组织,没有之一。他当初只不过是觉得伏虎堂转移内廷资产,似乎这行为不怎么光彩,加上其他一些小事情,就被组织进行了清理,而同时遭殃的还有好几个和他有着差不多意见的同僚,最终,却只有他险象环生的活了下来。伏虎堂从来就不是一个帮派组织,对上下级关系非常较真,可不怎么讲所谓的兄弟、袍泽之间的情谊,就是要对组织忠诚,对春南王庭忠诚,内部则是唯能力和实力论,没有能力和实际的成绩,在组织里是混不下去的。在江砚还活着的时候,甚至还尝试过一段时间的恐怖管理,表现最差的那些帮众,会被扣上各种诸如怠慢、消极、同情敌人之类的罪名杀掉。只尝试了两个月,还是江砚自己觉得这种方式促进竞争的效果有限,可破坏凝聚力的负面效果却是百倍千倍,自己停止了。可伏虎堂的狰狞的真面目,却在穆英等老成员的眼前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