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了。连北辽都已经有飞艇了……你知道,我们的飞艇,现在比起春南学来的那些,还略差一些,也就是略差一些而已。你说这本东西重要,你对飞艇也足够熟悉了,这次回去,让那些大家伙飞得更好一些吧,回头,就可以好好给敌人一些颜色看看,这些都得看你的了。现在和东平还算平静,双方都没兴趣开启战端,但南线和春南方面,兴许只有几个月的平静了,最好到时候能让这飞艇发挥出作用来。”杜明说道。
“是……”杜仲想了想,认真地应道。
“另外,你到东平境内之后,让我们的伙计想办法再调一组人,查查那个孔新华的底子。这家伙能够搞来这东西,来头绝对不小啊。”杜明说。
这样一支队伍很快就分散开了。虽然北辽和东平现在关系紧张,边防检查非常严格,但总有开放的渠道。本来,对于书籍簿册这类东西,东平的检查就不算是特别严格,可为了以防万一,杜仲采取了更小心的做法,他硬生生把整个《指南》全部默记下来,然后烧掉了原本。他和两个同僚装成是进入东平躲避战祸的一主二仆,轻松进入了东平,然后他立刻到最近的城市,准备了全套的笔墨,将整套《指南》连文带图全部默写出来,然后装裱在书画的夹层里。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多画了一套在细嫩的竹纸上,然后封进一个金属桶,让一个同僚通过另一个渠道送回去,以防万一。西凌的天字四号的情报传递能力,还是让他很有些信心的。
杜仲不到半个月就回到了西凌,将《指南》带了回去,但杜明却陷入了麻烦。他原本以为对手是北辽内卫,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井临池带着的那拨人。井临池很快捕获了一个西凌间谍,并从他嘴里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这个功劳着实不小,而井临池的这个临时机构,正式获得“明察司”的名号,并且对有功人员进行了第一次正式的内部擢赏。这么个机构,算是暂时站稳了脚跟。
孔新华和叶韬,稍后就得到消息了。他们都没想到,这招闲棋居然引起了如此大的风波,但结果倒算是很不错。提供给北辽《指南》的孔新华,地位急剧上升,在春南和西凌在稍后都开始布置对孔新华的监视调查的时候,东平的情报局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们一方面将孔新华的发迹整个过程都做了掩护,让人无从探察他和东平的联系,另一方面,也派了一组人监视和调查孔新华,而孔新华在东平的走私生意在一段时间里风声鹤唳,似乎也在间接证明他的身份已经和以往不同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糊涂仗
围绕着飞艇的一系列事件,情报局方面自然是第一时间汇报给叶韬的,将同样的材料交到丹阳,让谈晓培过目却只是按照常规操作而已。北疆一应政令军令从北疆经略府发出,包括情报和其他各个领域,在紧急情况下,与北辽相邻的总督府可以做出临时调处,但必须向朝廷和北疆经略府报备……这是最近谈晓培几次在朝会上强调的事情。随着叶韬将原来激流勇进的攻势变成现在不断在积攒着力量的对峙,颇有些不懂个中味道的莽人弹劾叶韬有不臣之心。而谈晓培轻装简从地飞赴中军镇看望自己的外孙,并且和叶韬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对战局的讨论,并且几次在朝廷上强调叶韬的辖制权限,终于让所有人看到了他们这一组奇怪的君臣之间的亲密、默契和信任。
情报局的聂锐对这种情况也颇为满意。虽然有很多情报局方面的任务,叶韬是通过电报将命令和任务书发到他手里,通过他去布置,而不是要求掌握那些线人的情况,但叶韬却坦率地告诉了他自己在北辽的布置,当然,也仅限于他。聂锐这才知道孔新华这么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以及他身边的那些人的整个来历。而从那一刻起,情报局围绕着为孔新华打掩护,前前后后策动了大大小小不下三十次行动,终于成功地在燕京附近的两场冲突之后,看到了孔新华成为北辽的红人,成为了能够随时和北辽中枢保持亲密联系的重要一环。有时候,聂锐都觉得,叶韬如果专心情报工作,恐怕他可以轻松很多。春南宋家现在隐隐已经成为叶韬的亲密合作伙伴,虽然表面上宋家的商号和七海商社、九州商社以及叶氏工坊明争暗斗,宋家的商号隐隐已经成为春南各种民用产品技术革新的先驱,但聂锐知道,宋家的工坊里,叶氏工坊出身技师就有整整二十位,还有各级工匠不下百人。两家在春南的势力无法触及到的南洋、涯州,早就开始了非常紧密的合作开发。宋家在南方有许多农庄,对热带作物的大规模种植可要比叶韬、齐老爷子带过去的人熟悉多了,靠着宋家的支援,现在涯州的橡胶产量才得以能满足叶韬的需求的最低限度。在西凌朝中,位置敏感重要的户部尚书孙波屏,居然已经服膺于叶韬多年,而雷音魔宗更是成为西凌重要的民间力量,宗教的热情加上精心的训练,雷音魔宗甚至可以短时间内筹集出一支五万人上下,完全听命于雷音魔宗的高阶祭司团的队伍。而这些高阶祭司……想到这些人,聂锐就有些头痛,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能说,一个比一个有蛊惑力,但他们都是叶韬亲自教授出来的旁门弟子而已。可想而知,要不是叶韬担纲北疆军政,实在是没有那个心力,他如果亲自去做这事情,一定会更加精彩,而西凌,恐怕不知不觉之间就姓了叶了。
而这一次对北辽的部署,同样让人拍案叫绝。孔新华出现的时机,以及前后操作的一系列事情,都巧妙准确,击中了北辽的要害。北辽忌惮东平的飞艇,可真的不是一天两天了,用飞艇技术挑动他们的神经,那可是再恰当不过。而作为情报局的老大,聂锐很清楚,来自北方的情报指令,要比来自朝廷的专业得多。而且,情报不是打仗,从军职转入情报局几年之后聂锐才明白这个道理,很多情报不是愿意牺牲人手就能够搞到的,而一时的牺牲,换来的未必是成功,相反,可能是暴露了潜伏已久的暗谍和支持他的整个网络而已。但雷兹北疆经略府的任务书,向来都是以保存暗谍为优先,列明了希望最优先获取什么、其次什么、再次什么,假如对方在这些方面没有留什么机会,那最低限度希望提供哪些间接情况以供参考。每次吃透叶韬发来的任务书,都让聂锐获益匪浅,越发了解情报这个行当。而随着聂锐的反馈、学习,现在朝廷方面着力布置对春南和西凌的情报事宜的时候,也开始更多考虑长远利益,不会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死缠烂打了。
只不过,这一次叶韬传来的任务书,着实有些让聂锐头痛。叶韬希望通过他,在东南战线上布置一次事件,让北辽方面获得东平一艘现役军用飞艇的相对完整的残骸,但不允许出现乘员的损失。而理由,叶韬也随任务书附上了自己的亲笔信,阐明了希望借飞艇消耗三国国力,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的打算。叶韬阐明了现阶段作战,由于飞艇的各种缺陷,实际上还担负不了作战主力,战斗归根到底要靠地面来解决。但相比于东平可以用充足财力和较低成本组建相对庞大的飞艇队,对于其他国家来说,飞艇绝对是昂贵精密的高级货色。每让敌人多造一艘飞艇,则至少对方得少为一百兵士提供必要的武装、饷银和其他工具,而他能保证东平在制空权方面绝无问题。叶韬无须进行这样的恳切解释,聂锐都会照办的。他只是担心把这事情做得太刻意了反而不美。于是,经过一番谋划,他将这一系列任务交给了一组人马,让他们跑去北辽的东北,和谈玮然、池雷会合,让他们来将这样的事情布置下去。
谈玮然骤然碰到了这样的任务,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好在他对飞艇的作战使用非常了解,而池雷作为天下第一斥候,对飞艇的使用更是不陌生。他们仔细谋划之后,终于决定将这件任务放在最近的一次大型攻势里去做掉。他们和东路军打得如火如荼,虽然东路军的表现好于他们预计,让他们很难将自己的地盘展开,让自己麾下数量并不特别充足的骑兵部队获得充足的运动空间,但是,总的来说他们还是干得不赖的。由于东平水师带来了一部分步军能够很好地担负港关守卫,他们可以专心和面前的敌人作战,而那些蛮族部落则紧密团结在两人周围。在得到大量的武器之后,东北部族的骑兵大队一支支地建成,这些部族在亲眼目睹了经过千山万水来支援他们的谈玮然和池雷进行了多次巧妙、英勇的作战,又感受到了这些士兵们平时的那种优良作风,对东平的实力和风范越发景仰,而他们也不再满足于为大军担送物资,而希望参与到第一线的作战中。每支骑兵队出发之前,部族长老们都会特意叮嘱他们绝对服从谈玮然和池雷的指挥,他们在作战方面非常出色,多少年多少代积累起来的对北辽的刻骨仇恨不断发挥出来,他们的每次作战都英勇无匹。实际上,有时候谈玮然和池雷压根不需要他们打得那么英勇,对于习惯了轻骑兵运动战和侦查、寻找时机、致命一击的流程的东平骑兵们来说,他们往往不会在敌人优势兵力前作战,但从部族骑兵投入战场到现在,他们已经数次用一个大队一千人的兵力,硬抗北辽东路军的整营兵力,并且打到最后的结果还不差。甚至有一次双方来援部队不断加入战团,一场规模很少的千人规模的作战最后居然演变成了双方加起来近十万大军鏖战两天,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东路军和羽林军自然是有些进退维谷,为了这种消耗战大为恼火,但部族方面却欣喜若狂。他们的损失绝对不小,但是,凭借东平提供的大量军械,凭借着非常折磨人的一个月的短期训练,凭借他们来源于刻骨仇恨的强烈斗志,他们居然也能独立和北辽打成这样子了。对于他们来说,这绝对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在那次作战之后,部族方面要求担负更多的作战任务,而有了底气的谈玮然和池雷,也开始将以前的小规模冲击逐渐转变为穿插包围的运动战,决不放弃短时间里围歼成建制敌人的机会,打得如火如荼。而在这时候,他们原本策划了一次飞艇攻势,准备靠着他们这边只能短时间集中起来使用的一共二十七艘飞艇对东路军和羽林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空袭,然后乘乱发动攻击,至少再吃掉两万上下的北辽军队。在这样一场作战里,让一艘飞艇“失事”,然后不慎落入敌手,实在不算是很难的事情。
谈玮然和池雷都是很有心计的家伙,除了必要的人,比如那些飞艇艇员以及负责接应他们回营的一队亲兵,他们都没有对军中宣布此事。虽然围绕着救出飞艇乘员、不让飞艇残骸落入敌手,他们两个前后调动了四个营,但这一仗打得双方都很糊涂。东平的一些中低级军官不免感叹两位大人还是有些冒进,有些冲动,以至于让敌人最后关头还是溜掉,功亏一篑;而北辽方面则是有些后怕,虽然他们拿到了飞艇残骸,但运输过程中又遭到的一次轰炸让飞艇的机件又受到了一些损害,但他们无论何还是将飞艇运出了战区,并且经过特别的路线直送燕京……随后就到的嘉奖令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