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于谈玮莳的安排,没有人失望或者后悔。柳堤仿佛是一条绿色的边界,分开了灰褐色的海岸的岩层,青灰色的碎石堆砌而成的海堤和翠绿色的山丘,以及山丘之后开始蔓延开来的农田,沿着柳堤缓缓行走着,能看到的是和春南这个有着温和的名字的国家同样温和的海洋,清风细细,仿佛他们面对着的不是大海,只是一个过大的湖。自然,不会一直是这样的,不然耗费巨资修建海堤就纯粹是脑子有毛病了。再过一两个月,这里就会不时迎来飓风、海啸之类的狂躁景象,迥异于现在呈现出来的这种平和。这种反差,却也同样和春南这么个国家的风格很类似。
在这个时空,吊带衫之类的东西都是卧房之内的景致。而叶韬,沿着海堤一路行走,似乎也没有品鉴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的心思。倒是谈玮莳,有些受不了叶韬越走越快,拉了拉他的袖子。
“姐夫,愁什么呢?”心思越发玲珑的谈玮莳问道。
“你的父王又给我出难题了。”叶韬脱口而出。
“嘻嘻,是和春南商讨的事情吗?我也是刚听说。父王使唤你是毫不犹豫的,这个我和哥哥都再清楚不过。”谈玮莳笑着说。
叶韬叹了口气,他站定了,缓缓地说:“春南想要出兵西凌,想要我们出兵协同。他们要是能打下西凌四个州,就将泽州交给东平。从付出的努力和得到的回报来说,至少不能算是不划算。我已经写了折子回禀陛下,请陛下决断。可是……无论决断如何,这件事情看起来毕竟是需要我来做的。”
谈玮莳摇了摇头,说:“姐夫,我可是拉着你出来陪我散心的哦。怎么你尽想着这种事情呢。”
“散心?”叶韬眉头一挑,说:“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有那么多事情要操心呢。”
“唉,”谈玮莳叹道:“要论思路和锐气,东平士子们现在的确是很有些底蕴了,倒不至于出乖露丑,可真的来到余杭,方才知道春南标榜的文治,底蕴是如何深厚。连番的各种诗会、游园会,想要占得上风固然是不容易,可想要一次完败,也得看人家东道主的心情了。人家居然是那样‘善解人意’‘滴水不漏’,委实是非常地给面子,决不至于让人有恼羞成怒的机会。一肚子的闷气不知道那里去撒,实在是太难受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反对
叶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文化的积淀并非一日两日可以积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尤其是一个一直有着文治方面的传统优势,并且颇以此自傲的国家里,哪怕真的衰退到一定程度,也总有掩饰的技巧。而双方的心态又不同。春南的学子、名士们是主场作战,又肯定是被吩咐过不为己甚,不要弄得场面难看,据说不少名士身边还有好几个学生、朋友之类的人在帮衬着出主意;而东平的学子们则摆明了是准备砸场子来的,加上又都是年轻人,哪怕是才学出众,可一旦被压制被挑拨,心态失衡之下,发挥出多少来可就没个准了,并不是人人都会超常爆发的。
“可是,至少也不是全无收获的吧?”叶韬宽慰道。
“嗯,”谈玮莳温和地说:“吃一堑,长一智的话,毕竟不是白说的。吃了那么多亏,现在那些学子们虽然气焰没有那么嚣张了,不过稳重敦实多了。几次诗会之后,现在他们每次再去之前,互相有商有量的,也开始注意起策略来了。大概,对他们来说,也不算是坏事吧。”
“那你怎么还会心情不好的?这次来的人里,不少都是你的绣苑门客吧?那些世家子弟们,多数也是唯你马首是瞻的吧?虽然你年纪比他们中间的绝大部分都要小,可这些人毕竟是在你的看护下成长了起来吧,不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吗?”叶韬说。
谈玮莳歪着脑袋,说:“在看到他们变成能够肩负些什么的人之前。先要肩负他们的怨气和郁闷的人也是我啊……我可是从来没想到,从来有脾气有任何不开心的时候总有人来宽慰我、逗乐我、讨好我的,可是现在我却要成为这样一个能够去宽慰别人的人了。”
叶韬转过头,看着一脸和煦笑容的谈玮莳,微笑着说:“你长大了呀,再不是当年那个,我能够拍着脑袋说不乖的小姑娘了。现在,你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