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三轮考核,尤其是这第三轮……在这七天里,你们应该明白,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战场上,其实没有任何人能够说一句:我准备好了。特种营将要担负的。是所有其他部队无法担负的任务。不管你们原来来自哪个营,不管原先隶属的是主战部队还是守备部队,甚至是辅助部队,到了特种营,你们都是主战部队中的主战部队。而为了能够执行好任务,特种营要比其他任何部队准备得更多,不仅仅是那一把子力气和耍弄刀枪的手段,还有你们的脑子,你们平时的习惯,你们的和其他任何部队都不同的装备,你们将来执行任务的方法、规矩等等等等。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而现在,我想,我和你们大家一样,唯一准备好的事情就是战友,最好的战友。你们现在应该都明白,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你身边是谁,不管你们到底是打过架还是互相下过药,到了战场上。你身边的人还是很靠得住的,不是么?”周瑞的一番训话由平淡而激昂,最后又复归于调侃幽默,虽然不可能完全打消发生过冲突的同僚之间的疙瘩,却也成功地将这些矛盾定位在相对友好的层面,料想今后不至于发生什么激烈的对抗了。要让大家完全说什么听什么,那是不现实的,这支强悍的部队也不应该成为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随时保持锐气、保持内部党争,而作为长官还要能随时驾驭这种党争。这才是他和戴宆需要解决的问题。
看着周瑞这番表现,戴云连连点头,笑着对叶韬说道:“周瑞还是很能干的嘛,早知道他有这种手腕,早就应该让他出来带兵了。狼王之子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叶韬耸耸肩,说:“让他去带其他部队可不成,这不是特种营尤其适合他嘛。按着特种营将来要执行的任务,除了他,还真想不出有谁比较合适。硬是要挑的话,可能就是池雷吧。其实,要是选了池雷。他应该不会介意扔掉两个斥候军骑兵军的指挥权,可我们却付不起那个代价。毕竟从战场上的作用来说,无论如何,斥候骑兵的作用还是要大过特种营的。”
戴云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因为你一早就确定了那三无准则,才会这么想。如果是其他统帅,手里有一支训练完成的特种营,估计用得比什么都勤快。奇胜比较容易让人记住自己嘛,对朝廷那边也比较好表功。”
叶韬挠了挠头,说:“你喜欢那样打仗?”
戴云眉毛一漾,说道:“不喜欢。可以稳打赢的仗为什么要冒险?有特种营在手里,只是让自己能赢得更轻松,要是将胜负赌在他们身上,那就不是英明的统帅应该做的事情了。”
叶韬的嘴角抽动着,说:“那以后还是看你了。反正装备设计制造的事情我还要过问,怎么训练怎么使用,那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你建军方面的经验可比我丰富太多了。你说是不是呢,戴督军?”
戴云斜看看了叶韬一眼,说道:“馨儿还说你经常出了点子,管了个开头就扔下了,果然是啊。”
“如果需要我管下去,我会的。”叶韬笑道,“有时候把事情管了个开头,是为了不会让事情夭折而已。”
“托辞。”戴云简单、却毫不客气地驳斥道,“你留下的烂摊子,是谁都能接手的?还是说,你很喜欢让那些……那些其实蛮有本事,只是不习惯你留下的那些规矩的人干不了你能干的事情,再回来求你接手的感觉?”
戴云的说法颇为尖锐,叶韬没有想到戴云居然会这样说。虽然戴云脸上的盈盈笑意表明她并不是故意找碴,而是一种……比较激进地推进夫妻之间的相互了解的尝试,但这个问题还真的是让叶韬很不好回答。他侧着脑袋,问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因为我终于可以跑到你的工作室里去翻你的那些笔记和日志了,我发现了太多有趣的东西。看起来东鳞西爪的东西,原来拼凑起来能够形成如此宏丽的图景。只是,你是真的没有时间去想怎么把一件件的事情变成现实,还是宁可让大部分的东西仅仅停留在你的脑子里呢?”戴云问道,她的问题已经逼近了叶韬和谈玮馨共同珍藏的那个小小的秘密了。
叶韬不置可否地说:“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你也是那么忙的一个人,怎么有空去翻那些东西呢?”
在思考的同时,将各种想到的细节、关键字记录在纸张上,这种习惯从叶韬开始和几个师兄们一起想方设法地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研发新的木工技术和漆工技术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习惯。最开始的时候,是在价格低廉的竹纸上,而后来,则逐渐换成了更光浩平整,质量好得多的贡纸,直到叶氏工坊在逐步扩张产品线的进程中,建立起了自己的造纸作坊,生产出了最适合这种草稿、笔记、随写用途的正方形的书写纸。这种书写纸比厚度比起贡纸和竹纸来厚得多,吸墨性似乎也不算很好,并不适合毛笔在上面书写。但是,对于很轻松就制作出了鸭嘴笔、钢笔的叶韬来说,那却是最好的书写介质。而后,这种纸张也成为了现在闻名天下的宝文堂书局的专用纸张,因为恰好这种纸张对油墨的反应相当良好。
而在苏菲逐渐成为他的秘书,不仅为叶韬编制了详细的日程、日志,将那些笔记、草稿誊抄编目,将那些图纸和草图重新绘制,然后按照不同的项目整理好。放在一个个厚纸板制作的文件箱里。不仅如此,苏菲甚至抽空将那些她出现在叶韬的身边之前的记录、草图都重新誊抄整理编目了,那可是极为繁重的工作。而正是这些工作,让她能够看到叶韬的那些奇思妙想,和叶韬在那些让人能够看到他的才华的工作里,从宏大的架构一直到非常具有可执行性之间,一次次的自我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