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拜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选定了一个商铺的中年执事之后,叶韬根据那个中年人的衣着,动作,结合他工作的场所,他和周围人打交道的方式,对手下伙计说话的方式大致分析了一下这个人的性格。然后告诉金泽要如此这般……没过多久,金泽在偶然经过商铺门口的时候,商铺正在进行进货清点,门口一辆满载的货车上一大包东西掉落了下来。碰上这种机会,金泽几乎要偷笑出来,他顺手托了一把,避免了麻包里的一大推肉桂洒满整条大街。中年人感激之下,拉着金泽进入店铺去喝了口茶,而没过多久,两人就笑呵呵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到隔壁的酒家坐下来喝酒了。金泽也觉得,那套迅速和人拉近距离的说法,和察言观色从人的举止形态中判断出性格和经历的方法,实在是有些神奇……
而谈玮然和戴兮,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免惊讶。但叶韬只是端了杯茶水在手里,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通过语言、行为和体态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和当前情绪的方法,虽然因为地域和文化环境的因素。会有所区别,但绝大部分理论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而比起叶韬原先的那个时代,现在的这个时空人们互相之间的信任来的简单的多,尤其是对于陌生人。防备的心态要少不要。
“这有什么稀奇的?怎么和人打交道,怎么去了解一个人,怎么通过基本的行为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说谎,面对一个人怎么容易沟通,面对多个人又要怎么去判断哪些人更值得付出时间和精力。又不让任何一个人被冷落……这些其实都是有一套固有地方法在的。比如……你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后来第二次,第三次见面又是怎么养的?现在。看你们两个坐得那么近,觉得什么有趣的事情会用肩膀侧面轻触对方来提醒,指示方向,交流看法的时候更多通过表情而不是手势和语言……你们两个从第一次见面到能够有现在这样的默契又用了多久呢?”叶韬的语气着实有些暧昧,谈玮然的背脊挺直,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戴兮更是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挪开了那么两三寸的距离……而稍有些刻意的这一切,看在周围人们的眼里。则越发有趣了。只是限于谈玮然和戴兮的身份,实在不方便哈哈大笑而已。
“姐夫,照你这么说。那要是派人打入敌国,岂不是很容易?”谈玮然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装一天两天的确没什么难度。可是,要暗谍打入敌国,多数要经过非常长时间的潜伏期,让他们从新人逐渐成长为能够接触到我们所需要的情报的人。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要保证那么长时间里,始终如一地保持自己需要建立起来的那个身份、形象、性格,还要不断一层层地爬高,或者更深的潜伏,需要做各种各样的准备,储备金钱、武器、人脉……接触到的各种事情、还有隐藏着秘密的压力,都是对他们的威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处理好各种各样的问题,能够应对好内心和外部的双重压力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派出去的暗谍,虽然起点可能差不多,但最后能起到的作用却完全不同。这里面也有天赋的原因吧。但是,如果经过训练,经过各种培训能让派出去的暗谍对于要面对的情况更有把握一些,那情况说不定就会完全不同了。”叶韬说,“把成败寄望在别人的天赋上,还是那种不到危急时刻未必能发挥出来的天赋,实在是太没准头了。”
戴兮越发好奇了。戴家的子弟是好奇宝宝,这一点都不奇怪。戴家对自家子弟的培养不遗余力,同龄的戴家子弟往往比别家的多懂好多东西,而懂得的东西越多,越是能接触到许许多多未知的东西,越发知道世界之大天地之广知识的海洋无边无际,却也越发让戴家子弟们兴起了征服未知的念头。开始的时候听谈玮然说起那个身体差的不行却在很多方面颇有建树,尤其是让弟弟妹妹们无比崇拜的著名公主谈玮馨,戴兮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但通过谈玮然而认识了谈玮馨,不断请教各种问题,听谈玮馨的讲座,听那些复杂精微的经济理论和分析方法,听谈玮馨将经济和国家发展的关系解释得如此透彻,戴兮也唯有一个服字。
对叶韬这样一个姐夫,戴兮自然也是如雷贯耳。两座钟楼,一座城市,加上丹阳的改建计划等等项目,现在叶韬已经毫无疑问是举世闻名的超级建筑师,但叶韬对于人性有这样深刻的了解,则大大出乎戴兮预料。而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能一窥叶韬的计划书的全貌,但戴兮也已经从谈玮然谈论的语气中知道,叶韬弄出的东西,恐怕比起钟楼啊什么的更加了不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数据
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每天叶韬都得花上大半天时间和一帮无聊的文人斗嘴。开始的时候还仅仅是针对叶韬蔑视先贤,对陛下的文治大业口出不逊,后来打击面越来越大,开始说叶韬对东平大业横加指责,恶毒诅咒。有人把叶韬和七海商社将火星弹卖给波斯商人的事情重新提了出来,说叶韬罔顾国家安全,有资敌之嫌。可叶韬让人调出了叶氏工坊宜城总部和闵越的通信,调出了在工部备案的销售记录和工部每一次的签字认可,同时火星弹以及猛火油的价格,还略高于火油弹。而这个价格却被一部分人抓住,说暗箱操作,聚敛财富,危害军事建设等等,不得已,叶韬从血麟军调来了火星弹和火油弹的所有销售、储存、运输、使用效果评估等等记录,抛出了整体拥有成本的概念,同时通过文档数据证明了对内销售的火星弹除去其中的维护成本之后是低于火油弹的,而火油弹则是售出之后概不负责。反正哪里可能有问题,就有人从哪里开始攻击,列出的罪状林林总总居然有几十条之多。
而叶韬也被彻底惹火了,对这帮以御史台的御史,永安殿文华殿学士为主,以礼部、吏部这些和庞容关系亲密,对圣人教诲念念不忘的官员为辅的弹劾团队,全面展开的了辩论。对他的那些指责和弹劾,他一条条地反驳,列举了翔实的,完全可靠的数字来说明自己前后经手的任何项目中的透明性,对于任何指责,他首先就要求对方举证。
火星弹相关的事情,可能是东平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于“程序正义”的概念进行考量,在这次辩论之后。谈晓培就责成黄序平对于责任和责任的追溯程序的问题制定新的法规。让官员们再也不必为了忽然之间被人翻几年乃至几十年前的老账担心,只要某规程在程序上是合理合法的,哪怕在将来的确被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也必须依托程序来解决。不存在御史随口一说就要定罪的可能。
而叶韬不断要求对方举证,然后不断拿出极为可靠的证据说明自己各方面行为的正当性合理性,证明自己的清白,同样让谈晓培深思……对于御史台太随意太主观的弹劾,他也实在是有些烦了,可能不久之后就要有相关的法令出台。
或许是年轻,或许是满肚子的火气已经让叶韬不想管别的事情,他居然就那么和朝中为数不少的“政敌”辩论了起来。通常在受到众多官员弹劾的时候,大部分人会辩驳会心虚会沮丧,会采用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比如告病之类的。他们确信,只要有能力,只要陛下还信任自己,还用的上自己的能力和人脉,自然会在风平浪静之后。会在攻击自己最凶悍的政敌自己出了纰漏之后再启用自己。但叶韬却绝没有这种想法,他并不是那么想当官,却不能容忍有人朝自己身上泼脏水。每天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精神奕奕地在大殿上和官员辩论。每天将那些弹劾他的奏章的副本带回去研究分析,第二天必然有针对性的言论出现,而随着叶韬越来越熟悉弹劾、申辩和反击的这一套,随着叶韬的朋友们、朝中看不下去的中允之士开始越来越明显地站在叶韬一边,随着太子谈玮明、宜城总督彭德田、宜城水师都督闵越、远在云州的左将军徐景添等人以事实来证明叶韬的行为正当,在经手的所有项目里都绝无贪渎行为,更以自己官职和功劳为叶韬作保,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辩论终于有了告一段落的势头。
而即使在这种时候,叶韬也不肯在面子上有丝毫让步。对立阵营通过一直在中间当老好人的礼部尚书窦安琦示好,想要各退一步,却被叶韬拒绝。在这场战斗中,只有胜利和失败,不把对方彻底打死,以后都是麻烦。而叶韬也受够了御史台那帮人罔顾事实、不组织证据、编造罪名,还肆意扩大打击范围的行径,对于那种将打击范围扩大到他的家人,扩大到他的人品等等方面问题,扩大到出身和阶级等等问题的行径,更是不能容忍。
而在谈玮馨和曾曼的帮助下,叶韬最大的一次反击开始了。有现在正在组建中央档案局的谈玮馨和正在梳理东平国内内务侍卫力量的曾曼的帮助,他将那些大放厥词的官员过去十年的档案了解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