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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如今天下间以能力、声望而论,能超过主公的虽然没有,但是稍逊主公一筹之人却是不少。但是就天下间的威望,能与主公相提并论者便无人矣!主公若不就任首辅,谁又敢坐上那个位置?”

郭嘉此言半虚半实,能与曹操相比者不是没有,但是大汉百万大军(收编的益州、交州、江东的军队尚未彻底整编)中最强悍的几十万人全都是把持在曹系将领手中,唯一一个外姓将领还是曹操的妹夫,谁又敢说自己就是比曹操强?

这种情况也是议会诸公心中的一根刺,拖延着益州、交州、江东的军队的整编进程,也是要借此抵消一部分曹操在军队中的势力。只要能让曹操就任首辅,短时间内军队就不会对议会有太大的威胁。此后在慢慢的清理枢密院和各地军队将领,虽然不能彻底清楚曹系的势力,但是也足以将曹系的实力压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一点不但是议会诸公不公开的共识,也是曹操以及曹系官员心中早已明了的事实。

“盛极而衰乃是世间不变的真理,长盛不衰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与其等待着从巅峰处跌落,倒不如在尚未彻底登上巅峰时主动退却,以维持一个更加长远的稳定。这岂不是更好?”郭嘉说道。

“这话怎么与文远当初劝操之言几乎如出一撤啊!”曹操淡淡的说道。

郭嘉听到曹操的语气,便知道曹操依旧对此有所抗拒。

“主公,嘉与文远所说虽不是一件事,但是实质上别无差异。主公请细细思索,若是主公手中依旧掌握着强大的军权,那些议会中的衮衮诸公又会如何想?无论是主公被他们逼得再度兴兵,还是他们暗地里培养军队以掀起战事,都将打破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不说民间会如何,就是地方上也绝不愿意出现此类情形。主公,即便是放弃了直接指挥权,首辅大臣依旧可以过问兵事的。而且军队和枢密院乃是主公亲手建立,又岂是那些书生能够轻易清除的呢?”郭嘉说道。

曹操知道郭嘉说的完全正确,可是他心中还有一个问题才是他心中真正难以清除的钉子。若一群书生曹操自然不惧,即便是他们将荀彧、荀攸拉过去也无所谓。荀攸这个枢密使在枢密院中也属于随时可以被架空的人,在军中更是没有郭嘉、程昱、贾诩等人能够得到将士的认可。然而若是议会拉拢了张辽,那问题就完全不同了。曹操真正的担心就在于此。

郭嘉看到曹操的表情和那犹豫的眼神,心中暗自叹息。他倒不是为张辽至今未能彻底和曹操和解而叹息,事实上在张辽决定要发展自家势力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他与曹操不可能再向以往那样保持着和谐的上下级关系。如今的张辽与曹操更类似两个势均力敌的家族中的家主,谁也不会在自家的利益上轻易退让。郭嘉真正叹息的是曹操如今对于取舍之道已经不如五年前那样坚定了,丝毫没有张辽那种取舍自如,绝不拖泥带水的感觉。虽然如今的曹家在规模非常庞大,远胜张辽的张家。但是在郭嘉眼中,一个家族的家主在取舍之道上若是犹豫不决,同时又开始留恋昔日的荣光,那这个家族的衰弱已经不可避免了。若是这位家主同时还分不清主次、敌我,而将原本的盟友逼到对立面,那这个家族的未来就不用再期待了。虽然如今国家的最高权力由一人转移到了一群人的手中,可是对于一个跟不上脚步,或者与众人为敌的家族,其结果绝不会如皇室那样仅仅是失去权力,家破人亡也在旦夕之间。

曹家的未来如何郭嘉管不着,可是郭嘉却不想看着曹操钻进牛角尖。但是此时却绝对不是继续劝说的好机会,郭嘉很清楚,若是自己在劝说下去,那么自己也将被曹操划入敌对范围,这显然不是郭嘉所希望看到的。

“主公,就算枢密院不在掌握,在困难一些也就是各军中忠于主公的将领、校尉被调整。可是只要各地武学还在,军中教导营还在,忠于主公的士兵和中下级军官便不会受到影响。军队说穿了还是由广大的士兵组成,而中高级军官对军队的掌控也是要通过士官与基层军官来实现的。”

郭嘉这番话等于是给曹操提了个醒,即便放弃上层权力,可是只要掌握了基层权力,一样有翻本的机会。失去上层,还可以重新任命和选举,但是失去了基层,上层也不过是一群光杆司令而已。同时郭嘉这番话还有再次隐晦的提醒曹操的用意,各地武学和军中教导营全都是张辽提议建立的,各方主持者大都是张辽培训出来的弟子。而全军中武学、教导营效果最好的也是在北疆,若是不能与张辽和平共处,那曹家连基层也无法彻底掌握。

曹操如今虽然对权力更加贪婪,但是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郭嘉不止一次的提到张辽,曹操便已经知道郭嘉的用意。事实上郭嘉的军情司和曹家自己的细作早就不止一次的向曹操报告议会诸公对张辽不遗余力的拉拢。否则张辽即便功劳再大,封一个邑号侯爵也足够彰扬其功,何必要抛出一个一等马邑公呢!

如今的大汉虽然完成了统一,但是各家族却也有了各自为政的势头,若是苗头成真,那就不是重现战国局面了,而是重现春秋乃至西周新立时诸侯遍天下的局势。曹操即便再有独掌大权之意,但维护国家统一却是不用考虑的。

“奉孝,操明白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不过操倒要让世人看看,即便是受到制衡的首辅大臣,操也一样能护着大汉的完整统一!”

“主公英明!”郭嘉此时心悦诚服的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