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下属,张辽自认为做的已经非常到位。而且他的种种举措使得曹操完全摆脱了历史上的那种窘境,如今不但真正的拥有了中原和北方之地,也稳稳的占据了汉中和荆州。同时在经济上,虽然因为人口没有历史上那样巨减而使得增长的粮食产量依旧有些紧张,可是强大的军队却使得曹操的影响力完全超过了历史同期,朝堂上敢于顶风和曹操对着干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可是曹操的疑心却如同历史上那般增长起来,尤其是张辽这样文武全才,却有在各方都有着强大影响力,家族势力也不断上升的人更是曹操注意的重点。曹仁的举动固然有他对张辽等人战绩的不甘,这背后难道就没有曹操的纵容?这一切张辽都能够容忍,稳定的政权才是张辽达到目的的基础。可是曹操却还要在明知张辽所问何事时反问张辽何意,他难道不知道上司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会使得下属在很多时候感到不知所措吗?
张辽忍着心中的怒气,平静的看着曹操的双眼,脸上还带着他一贯的微笑。这个时候张辽尤其注意自己的言行,绝对不会表现出和平时有任何的不同,否则真的让曹操上了心倒是小事,耽误了他的计划才会让张辽郁闷。倒是对曹操的那股带着压力的气势张辽如今已经不是十分在乎了,经历过无数次沙场上的血战和亲身对战吕布时感受到的那种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杀气,曹操的这点气势无非就是给人压力,根本就无法让人畏惧,更不会让张辽在乎。张辽轻轻一笑,说道:“主公,作为下属,我希望能够知道主公的志向,知道主公的追求,否则,作为您的下属,在很多时候处理一些问题时对采用的手段我会感到无法选择。”
“孤早就说过,死后能在墓碑上刻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便心满意足。”曹操在张辽面前几乎从未用过“孤”这个称呼,除了那些公开场合下达军令,曹操对张辽用的最多的就是“操”或者“我”、“吾”这些显得亲近、亲密的称呼。此时在两人私语时竟然用上了“孤”,可见曹操确实是愤怒了。
然而张辽哪里在乎这个,既然已经将话题摊开,张辽就没想着要草草收场。哪怕是逼着曹操,张辽今日也要拿到一个结果。“主公,世易时移,此话对个人追求同样有效。一个乞丐最大的最求便是能吃一顿饱饭,可是当他能够填饱肚子后便有向往着每日都能吃一顿饱饭,然后他的希望、追求会层层加码,逐级上升,这就是人的欲望。当年的主公之希望得到一个征西将军的官职和侯爵之位,但如今主公不但已是侯爵,同时还是大汉数百年来第一个实权在握的丞相。而朝中还有人正希望将主公推上公爵之位……呵呵,这些已经超出了主公昔日的愿望,主公也该重新制定一个新的计划了。”张辽带着一脸真诚的微笑说道。
张辽的话并没有让曹操的表情有所变化,但是张辽却发现了曹操的眼神还是有了些许的闪动,这说明曹操宾飞没有想法,而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在刻意的压制着自己的心思。
此时张辽回忆着历史上曹操虽然接受了魏公、魏王的爵位,但终其一生也没有取代汉室的举动,甚至还将自己的政治中心转移到了邺城,和当时的京都许昌分开。张辽相信这是曹操出于内心的矛盾而做出的选择,一个年轻时便矢志要报效汉室的人在经历了种种磨砺,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后却因为自己的信念混乱和某些势力的掣肘而做出的选择。
但是张辽也同时可以肯定,历史上的曹操也绝对有过篡汉的想法,只不过是比他自己强行的压制住了。这其中不但有曹操内心的矛盾和出于平衡各势力的原因,同样也有曹操顾虑自己名声的想法。否则曹操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侵占皇室的权利,也不会看着自己的继承人曹丕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不说“文王、武王论”的真伪,但曹操的纵容也是曹丕在继位后断然篡汉的原因。
不过张辽可以肯定,若是曹操知道在他死后他的名声依然被某些人划入“奸贼”、“汉贼”的行列,而且还一直将这个名声延续了千年的话,曹操必然会在自己有生之年取代汉室。
“主公,”张辽决定给曹操加把火,“辽曾经说过:人的欲望才是促使我们这个世界不断发展前进的根本。青铜器、铁器、各种改进的农具,无一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诞生的。这就是欲望的力量,也是追求的力量。若不是我们的先辈希望能生活的更加好,便宜好用的铁器又怎会取代青铜器,农具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革新。换到个人,以我而言。当初投效主公之前也仅仅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给我安全感,能够带着我建功立业的主公。但是在主公如今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后,我的想法也同样改变了。从龙之臣,开国元勋,这无一不是诱惑着我的美妙头衔。与我抱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没有?这一点自然是毋庸置疑,主公也心知肚明。也就是主公平日里威望极高,有对属下恩结义连,否则真会有人‘以下犯上’,直接以主公的名义干掉天子,然后拥戴主公上位……”
“文远,你休要再说下去!”曹操听到张辽说得如此直白,面色大变。待张辽说出“以下犯上”的话后,曹操直接开口制止了张辽继续再说。
“文远,你……你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曹操咬牙切齿的瞪着张辽。
“哈哈哈!”张辽笑了,而且笑得很愉快,他已经触动了曹操的心防,接下去便可以将话题展开了。
“主公,这大逆不道可是不能乱用的。当年始皇帝干掉了周天子,高皇帝又干掉了大秦和楚霸王,太史公不也说过吗,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若非汉室失德,怎会有黄巾祸乱天下,又怎会有群雄割据?此乃天意,亦是民心啊!”张辽收敛起笑容,严肃的说道。
但是张辽说到天意民心之时,自己都不由得暗骂自己无耻肉麻。天意暂且不论,民心又是什么?事实上百姓们在绝大多数时刻对于政治和天下大势的把握都是愚昧无知的,这一点即便是在民智大开的二十一世纪也是如此,就更别说愚昧的三世纪了。所谓的民心可用无非就是隐藏在幕后的利益集团可以利用或操纵民意来达成自己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在后世这可能是官商集团,而在三世纪就是士族、贵族集团。这些精英分子便能够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操纵舆论,操纵民意。即便他们不知道这些名词,却不妨碍他们拥有和后世完全一致的概念和行事手法。
或许是因为这个环境足够隐秘,曹操在张辽的言辞中也渐渐放下了心防,他敛去了严肃的表情,换上了一脸的苦笑道:“文远,操心中又何尝不苦……”
但曹操也就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出声,只是保持着苦笑,不住的微微摇头,轻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