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归想,表面上曹操还是表示出一丝惊讶。
在张松这种聪明人面前否认有夺取益州的想法是不行的,矢口否认只能表示你这个人的虚伪。但是立刻就欣喜若狂也是不行的,这不但表示这些日子对张松的接待都是怀有明确的目的性的,也同时表明了你这个人有些浅薄。而一丝惊讶却恰到好处,不但在张松面前表示出自己虽有取川之意却尚未有明确准备,自然也就不会对张松你有什么企图,最多也就是接下个善缘。这样不但能满足张松那种自得的心态,也不至于伤害到他敏感的心灵。
“丞相乃是国家重臣,肩负天下一统之大业。松对丞相仰慕已久,此时更是愿意朝暮趋侍,却只恨未有便耳。松才力不足,虽不能助丞相扫平天下,却可为丞相收复西川而效犬马。”张松此时向曹操施以大礼,并将全身贴附在地面上以示恭敬。
“咝!”曹操心中暗喜,却面带惊色的倒抽一口气,急忙起身用双手扶起张松道:“永年啊!何必如此啊!”
“丞相!今日松便向丞相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民殷地富。却因为刘焉父子倒行逆施,挑动益州上下,使得益州不得安宁。刘璋更是以一己之私,诛杀赵韪,逼叛了张鲁,此绝非明主之为。智能之士久慕丞相之德;益州百姓亦期盼丞相大军为其解民于倒悬。若丞相今日不取西川,而被他人提前窃取,非但有损丞相统一天下之大业,亦使得益州百姓之苦难会被延长。丞相啊!若取得西川,则荆襄之地便如洞开门户之所,届时大军长驱东进,两面夹击,霸业可成矣!”
“这……”曹操故作犹豫道:“刘季玉乃是汉室宗亲,虽有不足,却亦有恩德步与蜀中。操起兵讨董,迎奉天子,扶天子以讨不臣。近刘季玉未有叛迹,操虽为丞相,已不能随意以罪名加人耳!”
“丞相啊!非是松卖主求荣。今日松在此向丞相披沥肝胆: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却禀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逼反张鲁在先,诛杀赵韪与后,人心离散,思得明主。松此一行,专欲纳款于丞相。愿丞相先取西川为基,后图荆襄,收复江东、西凉,以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若丞相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马之劳,以为内应。未知钧意若何?”张松神情激昂的说道。
曹操这时候沉默了,张松也不再继续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曹操做出决断。
沉默片刻后,曹操皱着双眉,和声说道:“永年盛情,操领了。自操出仕以来,便立志建功立业,征黄巾,讨董卓,操皆不畏矢石,奋力在前。蜀地虽是西南一隅,却位置重要,北上可图西凉,东进则能顺流袭取荆襄、江东。永年先生愿为操内应,若操弃而不取,实非智者所为。然文远自汉中还,便云蜀道之艰难,千山万水,狭小崎岖。这不过是秦岭,往南还有大山,自历代前辈描述,蜀道难行,车不能方轨,马不能联辔。操虽有意取之,奈何却无良策以对也!”
说到这里,张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双手奉与曹操面前道:“松感丞相盛德,敢献此图。但看此图,上面尽录西川之地理行程,远近阔狭,山川险要,府库钱粮。所有资料皆一一俱载明白。有此图,便知蜀中道路矣。”
曹操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还真的被张辽、郭嘉料中,这张松果然对卖西川做好了准备,若是自己这里没有让张松满意,接下来这幅图将会落到何人手中就不得而知了。但无论如何,得到这幅图的人都会在他曹孟德暂时顾及不到时抢先占据西川,然后踞险而守。以蜀道天险,即便曹军再如何精锐,情报再如何详细准确,没有内应帮助,要想攻克益州全境绝非短时间可成。况且曹军虽然也对西川地形做了详细的侦查,但是所得到的资料却不及张松这里详细,最起码那些关隘、城池的高低、材质、储存的粮草军械,驻守的兵力数量就不是曹军的探子可以随意获得的。此时曹操从心底里感激张辽、郭嘉,要不是他们两人坚持,他未必就会如此郑重的接待张松一行。而且那个法正曹操也接触过了,若论重视,曹操甚至觉得法正比张松更加的重要。
“竟然有此详尽地图?有此图在手,蜀道天险便是操与刘璋共有矣!永年送操如此大礼,操实不知如何感谢。且受操一拜!”曹操说着便放下卷轴,向着张松便是一个长揖。
“丞相不可啊!”张松见此情景,惶恐的直起身,双膝跪地疾行到曹操身前,也对着曹操拜伏在地。
曹操身为丞相,若不是真的有必要,他又怎会向区区一个别驾行如此大礼,即便那人却是才华出众,能得曹操拱手为礼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然而此次张松送上的地图却是在重要,重要的不是道路和关隘,而是关隘、城池的府库物资和兵员数量。这些东西将有助于曹操在大军入川之后按图索骥的接收各种物资,以补充出征损耗和恢复当地秩序所需。即便是其中被张松隐没掉一部分,可就这些写在卷轴上的东西,已经足够曹军发动两次收复益州的大战所需了。蜀中人称天府之地,府库殷实,还真的没说错。
“哈哈哈!”曹操见张松一改之前的狂傲,今日始终对其毕恭毕敬,如今更是因为他那一个长揖便再一次全身拜伏在地,心中仅有的一点不快也荡然无存。
“永年啊!快快起来。你这番却是叫操为难啊。”曹操心情愉悦,语气也有些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