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咱们俩一起去给黑子上一碗大米饭吧!”轻轻揉了下眼睛,白音低声建议,“我听他的狱友说,那年过年时,他一直嚷嚷着要吃碗大米饭。结果看守却嫌他闹事,把他单独关了小号。一关就是五天,等过完了年,想起把他放出来时,尸体早就硬了,铐子上啃的全是牙印儿!”
“唉!”这段往事张松龄早就在白音的信里读到过了,心中的痛楚得早已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该去怪谁,那位渎职的看守,八十年代初期因为抓捕越狱的逃犯,被后者用匕首捅在了肾脏上,当场牺牲。而当年召见周黑碳并牵连他身陷囹圄的那位高级领导,因其最后的所作所为,永远也不可能被平反。
“唉!”白音也陪着低声叹气,“那年代,疯得厉害!要不是你关键时刻出面替我作证,我估计也早就跟黑子做伴儿去了!”
忽然间,他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望着张松龄的眼睛,郑重请求,“你当年到底是怎么跟调查的人说的?好些人都替我喊冤,却全都不顶用。可你当时因为站错了队,早就被踢到二线工厂里去了,怎么反而能帮我把里通外国的罪名洗掉?”
“这个……”张松龄的情绪立刻从哀伤中被拉了出来,讪讪地挠头。
看着他满脸尴尬的模样,白音的好奇心愈发旺盛。用力拉住他的衣袖,大声催促,“赶紧说,别卖关子。咱们俩都这岁数了,你还想让我到死都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逃过了一劫啊?!”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张松龄被逼无奈,只好苦笑着招认。
“什么大实话?你小子应该不会落井下石吧!应该不会,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
“我只是跟他们说,白音这老家伙虽然很不地道,但却不是个傻子!当年吃了败仗,被孙兰峰追得连口气儿都顾不上喘的时候,他都没向国民党投降。如今全国河山一片红了,他怎么还可能傻到再去跟国民党特务勾勾搭搭?!除非他脑袋给驴踢坏了!”
“你个小王八蛋,居然敢瞧不起我!”白音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举着拳头冲了过来。
张松龄转过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笑着回应,“你个老东西,翻脸就不认人了是不?连救命恩人都打,说你不地道还冤枉你了?!”
两个老头一个逃,一个追,在夕阳中越跑越远,越跑越远。身体慢慢融入金色的晚霞中,越来越年青,越来越年青。
“呜呜——”有过路的火车拉响汽笛。数只野鸟被惊得飞了起来,飞过黑石市标志性的城楼,飞过鳞次栉比民居,飞到巨石祭坛上方,乘风翱翔。
巨石祭坛中,几缕青烟慢慢涌起,被晚风吹散,飘飘荡荡飞向远方,飞向天与地的尽头。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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