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汪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手!”蒋介石撇撇嘴,不屑地冷笑。“不过,他能看清形势,以赤色游击队作为重点打击对象也好。倒省得咱们今后接管沦陷区时大费周章!”
“是啊,最好他们能拼个两败俱伤!”戴笠点点头,满脸媚笑。“还有去年的十二月事变和今年三月的晋东南事变,虽然都是八路军捞到了实惠,然而却对延安方面的声誉造成了巨大的打击。特别是一些年纪较大的社会名流,都觉得是八路军对不起阎锡山。所以曾家岩那边最近一直在努力向各方解释其中因果,忙得焦头烂额!”
“呵呵,他们也有焦头烂额的时候?!真想不到!”蒋介石第二次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关于山西新军最后投奔八路的事情,内心深处,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情晋系。在他看来,阎老西纯属自作自受,损失再大也是活该。但舆论界那些所谓的社会贤达,能因为山西新军“背主”一事将手中笔刀对准延安,就属于意外之喜了。他们不是一向主张言论自由么,这回就让他们也尝尝言论自由的滋味儿!看看他们最后,能拿那些根本不讲道理的社会贤达怎么办?!
“他们的确是手忙脚乱!”戴笠咧了下嘴,陪着蒋介石一道幸灾乐祸。“还有一件事,解释起来更为麻烦。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吧,新四军那边把一个姓高的支队长给冤杀了。那个支队长骁勇善战,素得部下拥戴。日本人悬赏十万大洋买此人的脑袋都没买去,结果叶挺将军却赏了他一粒子弹。得知他被处死后,他麾下有两千多名弟兄开了小差,有些人甚至在一怒之下去当了伪军,声称要给他报仇!现在报纸上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曾家岩的人既不能确定那个姓高的支队长是汉奸,杀得没错。又不能说叶挺冤杀功臣,心胸狭窄。结果被记者追问得非常被动,据说连周主任都被问得满头大汗!”(注1)
蒋介石原本不多的乐趣之一,就是听人说政治对手犯错。但是这次,戴笠的马屁却有点拍到了马腿上。听了后者的话,捏着水杯愣了半晌,才叹息着摇头,“是高敬亭吧!这个人是员虎将!去年新四军把请示电报发到我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做戏给我看呢!没想到,真的说枪毙就枪毙了!可惜了,真的有点可惜了!”
“不是做戏,是真的给枪毙了!现在外边,对这件事说什么都有。新四军原本不错的形象,一下子就失色不少!!我已经让手下人继续推进此事,如果有机会的话……”察觉到蒋介石的兴致不高,戴笠又低声暗示。
“算了!”蒋介石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用力挥手打断,“叫你的人不用再推波助澜了。没什么意思,也没这个必要!”
“啊!是!”戴笠愣了愣,赶紧低声领命。
蒋介石轻轻横了他一眼,继续摇头叹气,“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努力,这个事件,对打击延安方面的形象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但是,这里边掺杂的东西太多了,细究起来,对谁都没什么好处。当年悬赏十万大洋要他脑袋的,不是日本鬼子,是卫立煌!高敬亭之所以抗命,是他辛苦在皖中一带建立的游击区,被桂系那边给盯上了,想白白拿走。而新四军总部那边,又想做出顾全大局的模样!唉,反正是一笔糊涂账,叫你的人适可而止吧!一旦被曾家岩那边发现是你们在背后做推手,反而得不偿失了!”
“是!”戴笠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声回应,“学生回去后就立刻命令他们收队。学生想的还是太少了,没注意里边还有如此复杂的内情。”
一句学生,让蒋介石心中立刻发软,有些原本没想做的指点,也水到渠成地说了出来,“宣传方面,不是你们军统的专长,千万要小心。这东西是一把双刃剑,稍不谨慎,就有可能割了自己的手。还有,对那些比较重要的人物,最挑选精兵强将去盯。盯得时候要保持礼貌,别因为我信任你,你手下的人就得意忘形。咱们国民党中,很多事情都非常复杂。有些人物虽然不掌握实权,但真的发作起来,我也需要避让三分。更何况还有一些人,巴不得一哄而上找我的麻烦。”
“是!校长教训的极是!”虽然不清楚蒋介石这番话是因何而起,戴笠的额头上依旧渗出了一层冷汗。伸手抹了一把,大声表态。“学生驭下无方,给校长添麻烦了!”
“添麻烦倒不至于。”蒋介石怜惜地拍了下戴笠的肩膀,低声安抚,“你应该知道,尽管外界一直骂我是大独裁者。但我这个大独裁者,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那是别有居心的人信口雌黄!校长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才没那时间。哼!我倒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做到一言九鼎,真的独裁一回呢!如果换了眼下的德国政府,我刚才叮嘱你的那番话,根本没必要。但眼下咱们不行,真的不行!”蒋介石一般叹气,一边摇头。一个领袖,一个政党,这句口号喊了多少年了,结果又是如何呢?!国民党太大了,也太乱了,大到脑袋指挥不了手脚的地步。先总理孙中山先生没过世之前,就曾经努力试图收拢权力,将其集中于领袖一人。但是先总理生前没做到的事情,自己做起来一样是费尽心血却收获甚微。表面上国民党是自己说得算,但是事实上,汪、张、李、阎,冯,哪个是省油的灯?!好在张学良自己把自己那一摊子折腾垮了,汪精卫又叛逃去了日寇那边,自己最近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大权在握的感觉。但是还要时时提防着李宗仁、阎锡山、冯玉祥,以及党内那些开国元老。稍有不甚,就可能被后者群起而功之。(注2)
“校长为了咱们这个党,真是操碎了心。学生无能,有时候原本想帮忙,却总是拖您老的后腿。想起来,真是,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戴笠眼睛又是一红,躬着身体,哽咽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