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是不是!我相信他们不会!”没等他把话说完,张松龄就快速打断。“老祁是名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人,不屑玩这一套!况且即便双方之间的配合出现了问题,小鬼子也未必能把咱们怎么样!骑兵具有绝对的速度优势,只要冲起来,主动性就完全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没做过针对性演习的人,根本把握不住战场节奏!”
“嗯,那个……!”方国强眨巴着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困惑,既无法理解张松龄为什么对老祁的人品如此有信心,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对自己刚刚制定的骑兵突袭战术如此有信心。按照目前流行的军事理论,在机关枪出现之后,骑兵退出战场就已经是历史的必然。没有相关经验的方国强,根本无法想象在十几挺机枪的火力拦截下,黑石游击队的骑兵如何才能冲到敌人身前,高高地举起手中军刀。
张松龄将方国强的表情完全看在了眼里,知道此人在担心什么,想了想,用只有自己和对方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解释道:“晋绥军上层一些政客试图制造摩擦,原因无非是两个,第一,用这种方式向国民政府中某些人表明心迹。第二,为日本人被赶走后,晋绥军独占塞外草原做准备。而九十三团的老祁,却是个军人,不能跟那些政客一概而论。他先前想吞并咱们,图的是这样做可以快速加强九十三团的战斗力。毕竟咱们黑石游击队以往的战绩在那摆着,将这样一支队伍掌握在手,对周边任何势力都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可军人有军人的规矩,无论他用武力逼迫咱们加入,或者用金钱收买拉拢,只要最后把事情做成了,别人会觉得无可厚非。而如果他通过小鬼子的手,把咱们游击队打成个空架子。他老祁除了落下个借刀杀人到的恶名之外,其他好处就什么都捞不到了。反倒极有可能因为此事寒了自己手下弟兄的心,到最后,弄得众叛亲离,连团长的位置都坐不稳当!”
“这个……”方国强眨巴着眼睛,依旧是满头雾水。张松龄后半段话已经涉及到了这个时代军阀之间的行规,只有在游击队中工作和战斗经验的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理解。不过接下来张松龄的话,却让他的心情登时放松了一大截,整个人也重新变得振作了起来,步子迈虎虎有声。
“儿玉中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也许是为了让方国强心安,也是真的是认定了此点,说话这些话之时,张松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令人看了后就觉得安稳的自信光泽,“虽然它是一支加强中队,可总兵力依旧不到二百人。而九十三团和咱们两家,却以集中了十倍兵力,结结实实跟它打了一整天。即便双方单兵作战能力相差再悬殊,以咱们这边伤亡五个人,只能换掉小鬼子一个人算。儿玉到目前为止还能继续作战的,顶多也只剩下五六十来号了!用五六十号人坚守这么大一片环形阵地,你算算,小鬼子那边平均每个人得负责多长一段?!只要时机把握的好,当咱们骑兵冲到战壕边上时,所要面对的敌人很可能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其他地段的鬼子兵,根本来不及赶过来支援!”
“这个……”方国强无法质疑张松龄的描述,只能暂时选择相信。“那我做什么,只管带领新兵准备去打扫战场么?”
“你在抗大学的是什么科,懂几种火炮的用法?!”张松龄没有立刻回答方国强的最新问题,而是扭过头来低声反问。
“我上的是游击干部速成班,只分队,不分科。整体的来说,侧重于步兵指挥。”方国强想了想,迟疑着回应,“不过,我会骑马!也学过西北军的破锋八式。至于火炮,则是以山炮和迫击炮为主,但是仅限于理论,实弹只打过很少的几发。”
“会用山炮和迫击炮就够了,我这边只需要你去跟九十三团的炮连沟通,不需要你亲自开炮!”张松龄很满意方国强给出的答案,用力拍了一下后者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一仗,除了最早疑兵之计外,炮兵的配合最为关键。咱们的四门九七式轻迫击炮,我已经安排了一中队张老郑去指挥。九十三团那边,就交给你了!我期望看到的效果是,炮弹给战马开路,炸起的烟尘,能把小鬼子的视线完全挡住。让他们根本无法发挥出机枪的威力!”
“嗯!”方国强立刻感觉到了来自肩膀上的压力,想了想,冲着张松龄郑重点头。
转眼回到游击队的临时驻地,张松龄自管将干部们都叫起来开会。一边将新来的政委介绍给大伙认识,一边根据最新完善的作战计划,分派任务。方国强初来乍到,对黑石游击队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所以也插不上什么嘴。只能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同时偷偷观察与会干部们的各自表现。
每个人,几乎都跟他原来部队中的同僚大不一样。与燕赵之地的好男儿相比,塞外的汉子肤色明显更深,脸上的棱角也更为分明。说起话来粗声大气,听在耳朵里特别像吵架。但当你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交,却能看到里边毫无掩饰的善意和真诚。
对于张松龄主动请缨打头阵的事情,大伙好像都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人嚣张地表示,根本不需要九十三团的敢死队跟进,黑石游击队的骑兵们,照样能用马蹄将儿玉末次的脑袋踩个稀巴烂。
“上次咱们一百来人,对两支小鬼子和一支伪军,都没吃什么亏。这回面对面单挑儿玉中队,就不信能阴沟了翻了船!”仿佛急于证明给方国强这个新来的政委看,有人大声地引用以前的战绩。
“无所谓,九十三团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先冲上去把小鬼子全杀干净了,让九十三团的敢死队连口汤都喝不上!急死他们!”还有人从具体实施细节方面,想出既不违反先前的作战计划,但是又能独逞威风的招数,拍着桌案大喊大叫。
这种无视会场纪律的情况,非但在关内的八路军部队中很少见,即便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头,也必须严加惩处的行为。而张松龄却对大伙非常迁就,仿佛吵嚷得越热闹,也能显出他本人的宽阔心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