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看对方脸上迸发出来的惊愕神情,转过身,偷偷给老郑使了的眼神,大步朝营外走去。
一中队副老郑先是愣了愣,随即迅速理解了张松龄的暗示。弯下腰,用右手将轻机枪抄起来往肩膀一扛,挥舞着另外一只手臂冲着周围黑洞洞的窗口招呼,“走了,走了!还想跟着游击队干的,今晚都跟着我上山顶去住。这处营地,咱们先借给尤拉营副,不,借给尤拉大当家了!”
“呼啦啦!”原本躲在窗户后观望局势的白俄士兵,至少跑出来一大半儿,跟在老郑身后,迅速远离是非之地。坐在地上假装抽泣的络腮胡子等人也觉得今晚的事态发展与自己预先想象的大相径庭,互相看了看,慢慢爬起来,跟在人流身后往偷偷地外头溜。
“站住!”没想到张松龄根本不接自己的绝招,一个抽身而退就解决了全部问题。尤拉营副大急,把手往腰间的导火弦上一扯,声嘶力竭地威胁,“不准走,谁都不准走。再走,我就,我就拉弦了!”
“拉,我们拉着列昂营长一起下地狱!”他的几个死党也惨白着脸,语无伦次地帮腔。
正在往营外走的士兵和正在从木屋里边犹豫着往外溜的闹事者同党都站住了,齐齐地将目光看向了张松龄。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先前也不是不想阻止尤拉营副的阴谋,但小列昂第一时间就被人家给制住了,大伙难免有点投鼠忌器。毕竟后者是白胡子伊万诺夫唯一的儿子,大伙不能亲手将其推进绝地。
在众人充满祈求的眼光中,张松龄慢慢转过身,轻轻摇头,“你不敢,我赌你不敢拉弦儿!你要是真不怕死的话,就不会挑在红爷过身刚刚一个多月的时候,带头哗变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非常慢,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周围的白俄士兵听到了,脸上或多或少,都涌现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当年他们因为自己内乱,被游击队和独立营趁机联手杀了个溃不成军,等待所有人的几乎都只剩下了死路一条。是红胡子大度地宽恕了他们,收留了他们,给他们重新发还了战马和武器,让他们跟游击队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是红胡子,给他们提供了单独的营地和番号,让他们能够把对老当家伊万诺夫的爱戴,转移到列昂身上。是红胡子,给他们提供了比游击队自身还要高的待遇,并且从来没试图将他们当作炮灰!
而他们是用什么来回报红胡子的恩情呢?趁着对方刚刚下葬机会,就赶紧图谋着卷着武器和马匹离开!也不管这样做,会不会令原本已经举步维艰的黑石游击队雪上加霜。甚至有些人,居然还妄图跟着尤拉营副一道,接管整个游击队。利用红胡子耗尽心血积攒下来的家底,重现白俄马贼昔日的辉煌!
这是人干的事情么?即便大伙都是马贼,至少也要分得清楚好歹,别沦为一群没有任何理智的野兽啊!如果红胡子老爷的灵魂真的放心不下,还徘徊在草原上的话,半夜时分,他怎么可能不走进梦里头来,质问大伙今天的所作所为?到那是,大伙谁敢抬着头看他老人家的眼睛,谁敢回答他老人家的任何提问?!
没有!即便是带头闹事的尤拉本人,听到红爷两个字,心里也是一阵阵发虚。尽管先前,他曾经拿红胡子刚刚过世的话头,来指责张松龄无情无义!
然而要想做大事就不能把自己当作正常人,想到闹事成功后的诸多好处,尤拉把心一横,摆出一幅大义凛然模样,声嘶力竭地狡辩道“我,我,没有哗变。你,你胡说!我,我只是想给大伙找一条活路!如果,如果你不肯给,我,我们只好拉着你,拉着你和列昂一起去死!”
“我现在距离你足有二十米,已经超过了木柄手榴弹的杀伤范围!”张松龄又撇了下嘴,不客气地点破。
周围的白俄士兵们听到了,都本能地将各自的身体远离尤拉等人。他们的确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列昂被闹事者炸死,可让他们也跟着一道陪葬,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见到此景,尤拉营副愈发气急败坏,用腰间拔出一颗手榴弹,高高地举过头顶,“都给我站住!再躲,我就直接往你们头顶上扔!你们怎么这么没骨气,他明明都不在乎你们死活了,你们还要跟着他走?”
“刚才要把大伙全炸死的,可不是我!”张松龄迅速抓住对方话头,诧异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