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腰部被张松龄死死搂住,老人才终于又恢复了理智。回头看了看满脸担心的张松龄,诧异地追问,“你在这儿干什么?今天的事情忙活完了么?”
“忙完了,听说您老在外边遛弯,就过来看看!”强忍心中悲痛,张松龄笑着安慰。刚才的疯狂状态,老人自己根本没有察觉。所以他干脆就不提了,以免再刺激到对方,加重老人的精神负担。
“赵天龙呢,怎么没看见他?我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你把他派下山干什么去了?”重新恢复理智的瞬间,老人头脑突然又变得格外清醒。看着张松龄红红的眼睛,连声追问。
“您问赵队长啊?他,他去斯琴的王府了!这不快过年了么,他去王府那边联络一下感情!顺便看看有没有斯琴的消息!”张松龄犹豫了一下,开始信口扯谎。
事实上,赵天龙前天就和郑小宝一起下了山,带着他师父留给他的全部积蓄,前往日本人控制的长春,去黑市上淘弄老百年老参。按照疤瘌叔的说法,那是唯一能让红胡子保住性命的药物。否则,照目前这种情况继续燃烧下去,不出三个月,红胡子必将油尽灯枯。
谎言虽然说得看似天衣无缝,却根本瞒不过老江湖的眼睛。红胡子眉头一皱,脸上迅速涌起一片黑云,“不对!去王府,也应该过了年才去。他算是王府的毛脚女婿,按照这边规矩,年前一个月,毛脚女婿不准进女方的家门儿!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你们几个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他,他……”张松龄不敢惹老人发怒,只好吐露了一部分实情,“他和小郑两个,下山去买药了。王府是其中一站。”
“给谁买药?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么?不准在往我身上浪费钱了?!”闻听此言,红胡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继续皱着眉头,低声质问。
“不光你您老人家调养身体的药,还有一些伤药,也得去黑市上淘弄!酒井高明现在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咱们跟他那边的联系早就断了。眼下再买西药,得去日本人控制的大城市。通过黑市商人之手收购!”
“哦!”听完张松龄精心组织的谎言,红胡子终于放心地点头,“那就去吧!赵队长江湖经验丰富,只要他自己不冲动,就应该不会遇到危险。以后记得别再专门给我买药了,纯属浪费。有那个钱,不如去买几口猪,快过年了,也好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
“您老想吃猪肉了么?地窖里还冻着几扇子,咱们今晚就让伙房炖了,给大家一块儿打牙祭!”张松龄终于蒙混过关,赶紧主动转移话题。
“你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儿馋了!”红胡子笑着点头,“那就猪肉炖粉条吧!好久没吃了,这种天气,来碗猪肉炖粉条子,再喝上两口酒,神仙都不做!”
下一个瞬间,他又变成了个普通东北老汉。嘴角亮晶晶的,脸上写满了对美味的憧憬。
草原上肉食以牛羊为主,猪肉很不常见。原产地为东北的宽粉条子也属于稀罕货,只有在黑石寨内的货栈里才能买得到。但这两点都难不住张松龄,考虑到红胡子的籍贯和口味,他早就悄悄命人从山下百姓手中收购了好几头猪,都宰好了冻在了菜窖里,随时都能清炖红烧。至于粉条子,用土豆泡出来的淀粉,加上些明矾就能现场制作。虽然粗细不容易掌控,长度也短得有些可怜。但对付出一锅猪肉炖粉条,缓解一下老人家的思乡之情却也凑合!
说干就干,回到营地内后,张松龄立刻亲自下了厨房,指挥着老冯等人准备过小年的“大菜”。红胡子则不甘寂寞地跟了过来,一边坐在灶台旁的蒲团上看热闹,一边跟老冯等人唠嗑。一张皱纹纵横交错的面孔被灶膛里的火焰照得红彤彤的,仿佛冬夜里静静燃烧的蜡烛。
“好些年没吃这东西了!”看到透明的宽粉从临时赶制的漏勺里被压出,慢慢地落进锅中的沸水中,红胡子笑呵呵地说道。那一刻,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满足。“猪肉炖粉条,小鸡儿炖蘑菇,还有杀猪菜炖血肠,我当年做连长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三样。怎么吃,都没有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