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红胡子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失望。对他来说,黄胡子已经没资格再被当成对手。然而同样的消息听在周黑碳耳朵里,却如炸响了万道惊雷!四天前,也就是他正赶往游击队在沙漠中临时营地的路上!再加上从黑石寨骑马跑到喇嘛沟的耽搁,很显然,早在六天之前,川田国昭对独立营这次的整个行动计划,已经了如指掌!
无论独立营吞下了游击队,还是跟游击队重新结成了同盟,下一个目标,必定是黄胡子!只要是有头脑的人,知晓独立营的行动计划后,必然会得出类似结论。这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问题是,是谁把独立营的计划,偷偷送给了川田国昭?!川田国昭知道独立营的老巢空虚,又岂会坐失良机?!
想到自己身边就藏着一个日本鬼子的奸细,并且此刻有可能正准备跟前来偷袭的鬼子兵里应外合,周黑碳全身上下立刻一片冰冷。顾不上再跟红胡子喝酒,拱拱手,直接向对方辞行,“既然这里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兄弟我就放心了。红爷,您继续忙着,我这次出来得时间不短了,想早点儿回去看看!”
“现在就走?!”红胡子的绝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周黑碳和吴天赐等少数几个人身上,听对方突然提出告辞,立刻猜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需要给周黑碳留点儿颜面,想了想,继续说道:“那我就不强留你了。反正咱们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在这一顿饭上。我一会就用电台给你营地那边送给信儿,通知他们你马上就回去了!另外,我的电台二十四小时开着,无论大事儿还是小事儿,常联系。咱们两家只要齐心协力,就不怕小鬼子玩什么花样!”
“是啊,是啊!”吴天赐的反应比周黑碳和红胡子两个慢了半拍儿,但是从周黑碳突兀的举动,感觉到了一丝丝不祥,抱着双拳,在旁边帮忙敲砖钉脚。“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红爷您义薄云天。我们营长如果有需要,第一个想到的,肯定就是您老人家!”
“行了,别说废话了,就你话多!”周黑碳不高兴地呵斥了他一句,随即冲红胡子抱了下拳,长揖及地,“我走了,其他事情,多谢红爷!”
红胡子立刻派人去架设电台,随即带领警卫员将周黑碳送出了山外。直到周黑碳再三催促,才跳上战马,笑呵呵地挥手跟众人挥手告别,“好了,我老头就不再啰嗦了。总之,一句话,黑子,游击队上下一直都拿你当兄弟,有需要时,你千万别见外!”
“知道!”周黑碳明白这句话的份量,重重点头。随即,飞身跳上坐骑,带领大队人马,风驰电掣而去。
红胡子向目送自家晚辈外出求学一般,站在雪地里目送周黑碳等人骑着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人和马背影都消失不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突然松弛了下来。转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赶过来接应自己的张松龄,疲倦地笑了笑,冲后者轻轻颔首。然后身子猛然一晃,从马背上慢慢坠了下去!
“红队——!”刹那间,惊呼声盖过了风雪的呼啸,在东蒙草原上四下回荡,回荡!
注1:诺门罕战役,发生于1939年5月至9月,内外蒙古边境哈拉哈河一带(今呼伦贝尔西部)。当时中方称其哈拉哈河战役,苏方称为诺门罕战役。
第一章 誓言(17)
在老疤瘌的全力施救之下,红胡子在第二天中午时分终于恢复了清醒。老人家不顾众人劝阻,立刻从病床上爬起来,让张松龄搀扶着自己出去巡视营地。待发现所有一切都在正常运转,游击队的军心也还算稳定之后,才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蹒跚着回到卧室里继续休息!
随后的日子里,老人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营地和队伍的恢复建设当中,动作如同年轻人一样矫健,思维的敏捷程度,也丝毫不逊于张松龄等后生晚辈。但是大伙却都清晰地看到,老人家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枯萎。陪着独立营将士做的那场周旋,耗空了老人体内最后一点力量。接下来的任何消耗,都是以燃烧生命作为代价。然而大伙却谁都无法成功地劝说老人家停下来休息,与以往从谏如流不同,此刻的红胡子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他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留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所以不敢浪费每一分钟。他要把黑石游击队收拾得齐齐整整,然后才将它放心地交给自己的继任者!他宁愿把自己烧成灰,也不肯给后人留下半点儿麻烦!
几度苦劝无果之后,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只好振作精神,抢在红胡子亲自动手之前先把工作完成,以便让老人家少操一些心。但是红胡子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却不肯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张松龄等人忙前忙后。等年轻人们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毕,才将他们拉到一边,耐心地指出哪些地方里处理得不符合八路军的规矩,哪些地方处理得还有完善的空间。手把手教导他们改正每一个错误,弥补不足。并且将自己多年来积累的队伍管理与群众工作经验,毫无保留地填进年轻人脑子里,也不管后者能不能记住,记住之后究竟能领悟多少!
张松龄是个聪明人,又非常虚心好学。赵天龙的领悟力虽然比张松龄稍差了一些,但是却比前者更舍得下辛苦。两兄弟边学边干,不懂就问,在一中队长老郑、炊事班长老冯等游击队骨干的全力协助下,进步非常神速。特别是前者,才接手各自的工作半个多月,就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几乎每一项日常工作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几乎每一道行政命令都颁布的有模有样,让人不刻意去想,几乎觉察不到他加入游击队才一年多,更注意不到他的真实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