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以铁鹰为首的个别人外,大多数俘虏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做痛不欲生状。红胡子是有名的忠厚长者不假,他麾下的张胖子和入云龙,可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特别是那个入云龙,刚才杀进营地里来时,几乎拿着盒子炮将俘虏挨个点了一遍,脸上只要还带着丝毫不忿之色的,就当场枪毙。连个求饶的机会都不给!
见到俘虏们唯唯诺诺的样子,红胡子心里愈发觉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皱了下眉头,继续追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被小鬼子抓的俘虏?铁鹰,你们不是一直在科尔沁北边儿活动么?呼和奥拉,我记得你脊梁骨没被人打断之前,一直在小天池那边找食儿?还有你,赵四眼儿,你不是金盆洗手了么,这回怎么又重操旧业了?!”
“我,呜呜,我们……”马贼之子铁鹰抹了把泪,低声回应,“今年秋天,有一大大队鬼子突然就找上了门。我爹和几位叔叔猝不及防,被鬼子直接堵在了老营里头……”
“我们也是!是黄胡子给小鬼子带路,突然杀到我们营地门口的……”呼和奥拉紧随其后,以头跄地。“我们大当家被小鬼子用机枪打成了两段,我,我当时本想一死了之,后来又想留着条命,将来找机会好给大当家报仇,所以……”
“小鬼子在您老这边没占到便宜,就把火气全撒到了我们身上。我们本来就提前避开了,结果还被鬼子开着汽车追了上来……”
“小鬼子不敢去招惹老毛子,就故意在路上找事情做。我们已经尽力不招惹他们了,结果他们却说我们是赤色份子……”
俘虏们你一句,我一句,总算把事情大致说了个轮廓。原来儿玉末次在黑石寨没有完成关东军本部交代的任务,却令助战的兴安警备旅损兵折将,他害怕向上头没法交差,就在黄胡子的指引下,转头杀到了科尔沁地区,把那一带有名有姓的马贼给抄了个遍!准备用那些家伙的人头,去蒙混过关。
谁料刚刚把科尔沁地区扫荡完,他又听说关东军在跟苏联人的战斗中,被对方杀了个落花流水,便愈发不想遵从既定计划绕路赶往战场。干脆又借着追杀“赤色份子”的借口,第二度来了个大调头,把锡林郭勒一带,也像篦子一样梳理了个来回!
这下,在黑石游击脚下积攒的恶气总算出透了,可哈拉哈河战役也基本上宣告进入尾声。日本鬼子和苏联人各退半步,握手言和。眼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谈判工作,估计差不多等明年开了春就能签订合约!
“你们是说,儿玉末次因为没胆子赶赴诺门罕战场,所以才故意在路上耽误时间?!”没等其他人把俘虏的口供消化完整,独立营参谋吴天赐已经抢先发出了质疑。拜电报之便,诺门罕战役的结果他很清楚,可日本军队当中居然也有将领找借口消极避战,就有点儿令他无法置信了。要知道,在中原战场上,每次对上到国民革命军,小鬼子都是嗷嗷叫着往前冲!怎么轮到跟苏联人交手之时,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注1)
“嗯,就是这样!”被叫做赵四眼儿的土匪一边擦着厚厚的近视镜片,一边大声回答,“苏联人光坦克车就集中了好几百辆,表面包裹着二尺厚的钢壳子,重机枪子弹打上去只能落下的白点儿!日本人没那么多坦克,只能拿人命往上添。所以儿玉末次听说之后,就故意在路上找事情拖延时间了!!”
“好几百辆坦克,这怎么可能?你又没跟着小鬼子上战场,你怎么知道苏联人光坦克车就出动了好几百辆?!”吴天赐依旧不愿意相信,继续在细枝末节上纠缠。
他本以为自己捉到了一个大漏洞,结果赵四眼儿却扁了扁嘴巴,带着几分哭腔解释,“是,是小喇嘛告诉我的。小喇嘛是兴安警备旅的营长。儿玉末次自己不愿意去哈拉哈河畔去送死,却逼着兴安警备旅必须按期抵达。小喇嘛气愤不过,就半路带着一伙人造了反。我本来都不问江湖事好多年了,却被他强拉了去当向导。结果第一个月军饷还没拿到手呢,就被日本人打上门来给俘虏了!”
居然还有这事儿!吴天赐没法再质疑了,根据军统内部的情报,兴安警备旅里边,的确有一个绰号叫小喇嘛的营长,在协助日本鬼子进攻黑石游击队时,临危受命出过死力。并且此人在伪警备旅的队伍中间,也颇负声望。如果是他见势不妙带头开了小差儿,的确可带走日苏之战中很多不为别人知道的秘密!
如果把小喇嘛和他手下的弟兄拉入军统麾下……?突然间,一个大胆的计划出现于吴天赐的脑海。那可是足以惊动高层的功劳,说不定会凭此进入戴局长的眼睛!想到能早日脱离这个鸟不拉屎又危险重重的地方,他的心里头便是一片滚烫。正准备详细向赵四眼追问小喇嘛等人的下落,耳畔却听到红胡子那沙哑且浑厚的声音,“儿玉末次呢?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赵四眼偷偷看了看红胡子的脸色,怯怯地回应,“上个月,他还指挥着日本兵在锡林郭勒南部追杀小喇嘛。我就是那个时候被小鬼子俘虏的,然后不由分说就给绑着押到了黄胡子的老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