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开,马上就开!”毡包后头,立刻传来一串带着明显广东一带口音的回应。紧跟着,数道夺目的光芒从半空射下来,刺得大家伙直眯眼睛。周黑碳和他身边的独立营骨干们无法习惯,本能地就去抬手去挡。待把手抬到了额头前,才豁然发现,自己掌心处的几块老茧,都被来自头顶的光芒照了个清清楚楚。
“发电机,游击队居然还有发电机!”饶是参谋长吴天赐“见多识广”,也被毡包中突然亮起来的灯光给吓了一跳。抬头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几盏日式汽车专用的车头灯,被游击队当作照明用品固定在了毡包中央半空处的某几个位置,交叉着照下来,将大伙吃饭的桌面照得比白昼时还要明亮。
几盏车头灯对吴天赐来说,算不上是什么新鲜玩意。但难得的是,游击队居然有了自己的发电机。并且还能找到足够的汽油,来为小型发电机提供燃料。要知道,在此刻的北方几大黑市上,汽油可是属于绝对的紧俏货。非但价格被炒得高到了离谱的地步,并且还经常有价无市,花了大价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令吴天赐的脑子很快就开始不够用了。两眼直勾勾盯着毡包壁上带有明显辽金风格几件的古代装饰品,耳朵里头轰轰乱响。直到左脚在餐桌下被人狠狠踩了几记,才疼得猛然回过神来,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递到自己手里的酒碗,满脸错愕,“啊——,怎么了!该,该谁喝了?!”
“我说老吴啊,你这身体骨可真不行。才骑了几天马啊,就累得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了?!”周黑炭脸上挂不住,赶紧开口替自家参谋长遮羞,“大伙都喝过三轮了,你还不把碗里的酒干掉!”
“哦!失礼了,失礼了!”吴天赐赶紧把酒碗举到两条扫帚眉毛之间,讪笑着向在座所有人赔罪。“我是那,那个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是,是不小心就睡,睡过去了,该罚,该罚!”
说着话,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立刻,有条热辣辣的火蛇从嗓子眼儿处,一直钻到了上下丹田之间。“是老白干儿,不是马奶!”吴天赐在心里暗暗叫了声苦,脸上却依旧强装出几分豪迈,“好酒!痛快,这酒喝着才算痛快!”
“来,再给吴参谋满上!”红胡子笑呵呵地点点头,命临时客串勤务兵的小游击队员们,给贵客把眼前的铜碗倒满。
在没有现代冶炼工业的草原上,铜碗是当地人生活的重要物品,吃饭,喝茶,喝酒,往往都用同一个。大伙手中铜碗装满酒,重量绝对有三到四两。以周黑碳带来的两个连弟兄今晚每人喝掉四碗酒计算,总消耗白酒量肯定在三百斤以上。这对游击队的真实物资储备情况,绝对是个巨大的考验!
一边捧着刚刚斟满的酒碗“鉴赏”高纯度白酒的清澈色泽,吴天赐一边在心中又打起了小算盘。从碗中的白酒到桌案上的菜肴,又从桌案上的菜肴观察到红胡子和张松龄、赵天龙等人脸上的表情,越看,越不敢再坚持自己先前的想法。
这样一来,他在酒桌上的表现难免就些反应迟缓。但大伙念在他来到草原时间不长,需要适应当地习惯的份上,也没人愿意跟他认真计较这些小节。倒是周黑碳,心里头越来越不待见上头给自己指派的这位高参,恨不得直接用脚将这厮踢出门外去,以免这厮继续给独立营丢人现眼!
吴天赐对周黑炭的感受浑然不觉,捧着酒碗偷偷憋了一会儿坏心眼儿,看看红胡子已经接连喝了有两斤多酒了,便站起身,主动向对方发出邀请,“来,龙爷!我敬您老一碗。总是听我们周营长说起您的英雄事迹,吴某心里头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见到了人,真是,真乃是三生有幸。”
说着话,也不管红胡子接不接自己的茬,直接把一碗酒闷下了肚子。
“你才第二碗,红爷都喝了五碗了!”立刻有人看不过眼,主动替红胡子打抱不平。
“是啊,是啊!吴参谋,我们大伙让着你。你可别总想着捡便宜卖乖!”连周黑碳都不肯主动配合,居然和别人一道站在了红胡子那边。
倒是红胡子本人,不愿意跟一个后生晚辈计较。笑呵呵捧起了酒碗,端在半空中,对吴天赐说道,“既然吴参谋如此有心,我怎么着也不能不给面子!这样吧,刚才那碗不算,这一碗,咱们两个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