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龄觉得此人有趣,笑了笑,低声追问:“那你能帮我买什么?想做生意,总得拿出点诚心来不是?!”
“诚心,十足十的诚心!”谈到生意,酒井高明的胆子就陡然变大。催动坐骑,慢慢靠到距离张松龄只有两三丈远的地方,小声补充,“不过,不过子弹倒是能搞到些。数量无法保证,每次一两百发肯定是可以的,价钱绝对公道。还有一些消炎药粉,我有个亲戚在义县那边开诊所,可以弄到消炎粉,就是价钱,价钱有点儿高!并且只要现大洋,不要满洲国券和法币!”
张松龄被酒井高明那财迷般的模样逗得忍不住莞尔,摇摇头,以同样低的声音回应,“我手中没有现大洋,今后也不会有。药粉的生意,恐怕没法做!”
“有办法,有办法,咱们可以易货贸易,以货易货,你的明白?”酒井高明在做买卖方面的天分比打仗强得多,没等张松龄把话说完,就抢着给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张松龄原本也没打算拒绝酒井的提案,只是受家庭教育的潜移默化,做生意之前喜欢先压一压价而已。见酒井高明果然让步,又想了想,装作很是不耐烦模样回应,“以货易货,那多麻烦!你们国家产的消炎粉一向卖得贼贵,我手中却只能弄到羊毛、草药这些既占地方又不值钱的东西。再说,咱们两个一个城里一个野外,今后想见一面儿都不容易,怎么可能押着大车公然来往!”
“有办法,有办法,真的有办法。”酒井高明潜意识里认为,互相之间只有成了生意场上的伙伴,彼此之间才不会总想着杀死对方,因此张松龄提出的任何困难,他都愿意想方设法去克服,“他们蒙古人定期会在月牙湖东岸设集,用干酪和皮毛跟当地汉人交易一些生活用品。咱们可以到那边去交易。这样,咱们约定一个地点,到那里碰头。我给你弄药品,你给我弄,弄……”
回头看了看,他将声音压得几不可闻,“扳指,鼻烟壶,玉环,这些东西,你的见到过?蒙古人手里好像有很多,你只要花些心思就能收购上来!”
玉扳指、翡翠鼻烟壶、翡翠玉环,都是蒙古人家中祖传的好玩意儿,按历史可以追溯到满清入关时期。一部分是从当时的大明百姓手中抢掠而来,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作战得力,从满清朝庭手中得到的赏赐。最近十几年随着草原经济的日益凋敝,很多玉器都被牧民们卖掉应急,价格比中原那边要低许多。张松龄离家之前,几乎每年都能在自家哥哥手里见到一些,店铺里边每次到货都能很快卖出去,变成现金回笼。但是随着中日之间爆发战争风险不断扩大,山东的土财主们也纷纷向租界搬迁,玉器和古物的价格便跟着一路走软,倒卖此物的利润,已经远不像早几年那样高了。
此刻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张松龄也只是个毛头小子,还远远没有意识到文物的珍贵性。见酒井高明说得真诚,便想为游击队寻找一条走私药品的通道。点点头,以非常细微的声音回应,“你说的办法的确可行,我会仔细考虑。但你别想着给我设陷阱,我不会亲自跟你交易。如果派去做买卖的弟兄被你们的人给抓了,我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会想办法让你血债血偿!”
“不会的,不会的。玉器在满洲和我们老家那边一向好卖,我傻了才会断掉自己的财路?!这场仗打完之后,你尽管派人去月牙湖畔摆摊儿,我……”大概是财货壮人胆,酒井高明将战马催得距离张松龄更近,从胸前解下一个拴着绳子的白色骨头哨子,悄悄塞了过去,“把这个挂在摊位前,我过去逛街时,看到这个骨头哨子,就知道是张君的人了。切忌要保密,否则一旦被上头知道,我肯定会被枪毙,你派过去的人也落不到什么好结果!”
“嗯,我明白!”张松龄抬起一支按在腰间的枪柄上的手,接过湿漉漉的骨头哨子。掂了掂,郑重收好,“咱们就这样定了。你当兵前是做什么的?好像很懂生意经的样子!”
“唉,这嗑唠起来就长了!”酒井高明叹了口气,用明显的东北腔回应,“我家从祖爷爷那辈就开始做生意了,铺子规模在我们县排得上前几号。如果不当兵的话,我现在应该是铺子里的少掌柜。”
张松龄心有戚戚,摇摇头,叹息着回应,“我们家在山东,也有一间铺子。也是从我祖爷爷那辈儿就开始做生意了,规模在我们县,大概能排到前三吧!”
“真的?!”酒井高明微微愣了愣,脸上旋即绽放出了一抹坦诚的笑容,“那你不当兵的话,岂不也是一个少掌柜?!”
“我不喜欢做生意,我喜欢读书!”虽然对方身上穿着鬼子皮,张松龄却不觉得眼前这家伙象其他鬼子那样讨厌,笑了笑,摇着头回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半个中国都被你们占领了,我家即便赚到一座金山,早晚也被你们抢了去!”
“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很喜欢打仗。我只喜欢做生意!”酒井高明摆着手解释,“是上头,上头有些人喜欢打仗。我只是奉命而来,自己做不得主。张君,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