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石良材先立正敬礼,表示接受命令。然后又换了祈求的语气,低声跟刘豁子商量,“团长,能不能派两名弟兄给我们做个担架。我们好抬着苟营长走!”
“你们几个放心休息,老苟跟我也是多少年的弟兄了,我不会丢下他不管!”刘豁子点点头,郑重承诺。
转过头,他叫来几名身高力大的弟兄,命令他们砍树做担架,轮流抬着苟营长南撤。然后,又把独立团的医护兵叫了过来,吩咐他给特务团剩下的三名弟兄清洗伤口,做简单的包扎。待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差不多了,才又松了口气,走到石良材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样,找到老纪他们了么?”
“找到了,但是没绑上什么忙!”石良材叹了口气,强忍着酒精洒进伤口的疼痛,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向刘豁子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汇报。当听说特务团三营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弟兄倒在了一个无名山谷当中,刘豁子的脸轻轻抽搐了几下,叹息着说道:“怪不得老苟急火攻心,这一仗下来,恐怕你们特务团就只剩个空架子了。那可是老纪跟他费了好几年的劲才折腾出来的家底儿,唉!就一个晚上……”
“关键是,弟兄们的血全白流了!”石良材陪着对方叹了口气,幽幽地补充。
特务团冒险偷袭日军炮兵阵地,为的是扭转二十六路军被动挨打的局面。谁料到,鬼子的炮兵阵地被特务团敲掉了一大半儿,二十六路军却放弃阵地大步后撤了!如果事先知道是这么一个结局,特务团又何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那老纪呢,你们后来打听到老纪他们突围后去了什么地方没有?”刘豁子又叹了口气,继续追问。
“老纪他们是向南突围的,我们也顺着同一条路往南追。本打算从背后给小鬼子一下,替老纪他们分担点儿压力……”石良材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汇报。三天前与小鬼子那场恶战的具体过程,他说得很详尽,包括每一名小分队成员英勇牺牲的场景,都丝毫没有落下。但说到战斗的最后结局之时,他却尽量一笔带过,“我们当时一看见从山坡上突然冒出来的那支队伍的规模,就知道小鬼子肯定完蛋了。负责清理后路的小鬼子一完蛋,前面追杀老纪他们的那些小鬼子,肯定也不敢冒腹背受敌的危险。所以,我们就赶紧回来给三十一师报信了!”
“那倒是,小鬼子虽然好勇斗狠,却也不是傻子!”听闻老纪等人终于转危为安,刘豁子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沉吟了一下,他又将声音压得极低,“那伙人,我是说帮了你们忙的那支队伍,他们打的什么旗子?你看清楚了么?”
“没看清楚!”石良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满嘴跑舌头,“当时天色已经晚了,我们怎可能看得见他们打的什么旗号?有可能是土匪,也有可能是附近老百姓自己组织的义勇军,人家不愿意搭理我们,我们也没敢向人家跟前凑!”
“管他呢!”胡丰收脸颊上塞了一个棉球,说话漏风走气,“反正他们打的是小鬼子,说的也是中国话!”
明知道这二人是信口敷衍,刘豁子也不戳破。这年头,有些事情,糊涂着比弄明白了强。想得越多,心里头越累得慌,并且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就像老苟兄弟,原本是铁一样的身板儿……。低头又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老苟,他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浓。
当天下午,老苟就在担架上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在睡梦中大叫老纪的名字,一会儿要带着大伙去炸小鬼子的飞机。医护兵用大烟膏子熬了水给他灌下去,才勉强让他恢复的安静。可安静了半个小时还不到,他又忽然从担架上坐了起来,愤怒地抗议,“老子不要你们救,老子宁可死也不用你们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你们这些赤匪,老子跟你们不共戴天!”
“长官,长官!”石良材一个虎扑跳过去,将老苟重新按倒,“是义勇军救的咱们,是铁血会,张小胖子找来铁血会的人救的咱们。你别着生气,别生气。咱们不用他们来救,不用他们来救!”
“你是谁?”老苟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目光非常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