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村子东口的大路上,到处都是逃回来的铁血会的庄丁。看到张松龄迎着自己大步走过来,那些庄丁本能地就想闪身避开,待看到张队副高仰着头从自己面前大步走过,忽然间,又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但是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在魏庄,不像张松龄是一根光棍儿!所以羞愧归羞愧,他们却不敢跟上去,与张松龄一道去送死。他们有的握了握手中的汉阳造,对张松龄的背影以注目礼相送。有的则干脆把压满了子弹的汉阳造丢到了路边,以免它日后会给自己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
对于身边这些仓皇逃命的庄丁,张松龄没做任何阻拦。除非他直接冲着庄丁们开枪,否则,以他现在的威望,根本拦不住任何人。而即便他拿盒子炮顶着这些庄丁去跟日本人拼命,这支队伍恐怕也没有任何战斗力。一群连敌人的数量都没看清楚就作鸟兽散的懦夫,用盒子炮逼上去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顶多给敌军的战绩上,再添几分浮夸之资罢了。
走着走着,忽然有人拉了他的胳膊一把。张松龄微微一愣,迅速扭过头,却看到了赵二子通红的眼睛。“我跟你一起去!”已经擦干了泪水的赵二子大声嚷嚷,“咱们铁血会,不能白吃人家的猪肉炖粉条子!”
“那就一起去!”张松龄点点头,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他终于不再孤单了,虽然两个人的力量,还是不足以构筑一条防线。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又有两名铁血会的庄丁追了上来。一名叫崔土生,一名叫崔老八,每个人肩膀上都背了四、五条汉阳造,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容,“张队副别走那么快,带上我们两个。反正我们两个家里头还有哥哥弟弟,不缺劳力!”
知道自己此去,肯定会死。所以他们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张松龄却不敢再瞧不起他们,爽快伸出左手,主动从对方肩膀上接过两杆汉阳造,“好!一起去,让小鬼子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四个人,十几条枪,足够吓鬼子们一大跳。只是把战场摆在哪里才最有利?还需要仔细斟酌一番。最好是一个相对狭窄的地方,敌明我暗,能让小鬼子多头疼一会儿。
赵二子对村子周边的地形熟,见张松龄的目光在四处乱转,立刻明白他在寻找什么。想了想,迅速提议,“村子东口碾子房那儿有几堆烂石头,是秀才爷爷特地命人堆在那儿的。日本鬼子要从东边儿来,那就是必经之路。”
经他一提醒,张松龄立刻想了起来。村子东口的石头磨房是全村公用设施,紧邻着横贯村子的唯一大路。以前天天从那过,张松龄总是觉得附近的几堆烂石头非常不顺眼。现在看来,老军师魏丁早就为跟鬼子死拼到底做好了准备。
“那咱们就去碾子房!”点点头,对赵二子的提议表示赞赏。
虽然在铁血会中的资格和职务都比张松龄老许多,赵二子还是因为自己的建言得到了对方的肯定而感到高兴,笑了笑,继续说道:“一会儿你在碾子房中做指挥官,我们三个给你当手下。你说朝哪打,我们三个就朝着哪打!”
“这个……”张松龄本能地想推辞一下,话还没等说出口,又听见崔土生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鬼子过来了!不,不是小鬼子,是秀才公,是秀才公!”
能被崔庄人尊称秀才公的,非驼背老军师莫属。张松龄喜出望外,顾不得再跟赵二子推让指挥权,赶紧拎着驳壳枪跑出去迎接,“军师,军师,快到这边来,快到这边来,我们在这边……”
“看到了,看到了!”驼背老军师一支胳膊搭在小五的肩膀上,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杨老四呢,他人在哪?!”
张松龄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家解释副会长杨大顺已经带人洗劫了仓库跑路的事情。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驼背老军师身上的伤很重。半边裤腿儿已经被血水浸透了不说,脑袋上缠着的布条下,还不断有殷红的血浆往外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