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主动示好,张松龄也示得极为另类,如果他现在的行为可以理解为向女孩子示好的话。别的男生,包括彭学文的那些大学同窗,在彭薇薇面前,都唯恐表现得不够完美。都捡着自己过去和现在那些辉煌、出彩的经历说。而像北大这种名校,随便拎出一个男生来,恐怕都算得上他故乡一带的翘楚,每个人的那些出彩与辉煌,也都大致相同。只有张松龄,也许是还没学会如何在女生面前表现吧,说得居然全是些毫不起眼的琐碎事情,包括他自己曾经如何出丑。
两个少年人肆无忌惮地分享彼此的快乐,当然逃不过其他同行者的眼睛。很快,彭学文就发现了妹妹身边的小尾巴,警觉地皱了下眉头,将说话声音陡然提高:“小张同学,我刚才听石头说你数学方面非常好,是吗?!我认得一个教授,姓申,在国内国际都颇负声望。如果你有省一中的校长推荐信的话,等时局安定下来,我可以带着你去提前去拜访他!”
“我,噢,彭大哥是问我么?我只是心算比较快而已!我们家是做小生意的,我从小就帮着哥哥看账本!”张松龄起初根本没听见,被陆明偷偷在桌子下踢了一脚,才回过神来,自然是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噗!”田仁宇一口茶没喝完,直接从嘴里喷到了前大襟上,转过头,拼命地咳嗽。其他几个血花社成员也强忍笑意,看着满脸迷茫的张松龄,纷纷开口替他打圆场,“他心算的确有一手,四位数以内,根本不用打算盘,就能直接报出结果。”
“国立一中的校长推荐信,虽然每届只发十封。他是年级第一,理所当然有一份!”
“入世也是一门学问!我辈读书,最忌讳闭门造车!”扑克脸方国强也难得夸奖了张松龄一句,虽然有些词不达意。
当着血花社这么多人的面儿,彭学文当然不能直接说,“喂,傻小子,麻烦你离我妹妹远一点儿!”那样做的话,不但会让老朋友周珏下不来台,在自己的妹妹面前,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但是他又实在看不惯张松龄那见了女人就挪不开眼睛的怂样,笑了笑,继续道:“有推荐信就好,有推荐信就好。我们北大,数学系顶是难考。往年招生,二十个里边,未必能考上一个。不像其他系,只要你临场发挥不算太差,总有一线留下的希望!”
“我,我还没想好,报考哪个大,哪个系呢!”张松龄本来想坦白,自己其实还没决定到底报考北平的大学,还是南京的中央大学。但看到隔壁桌上那些北平来的学子都在竖着耳朵听,话到嘴边,又谨慎地改了口。
这一下歪打正着,让彭学文预先准备好的攻击之词,登时统统失去了目标。后者被堵得心口发闷,眼睛冒烟,忍了又忍,才又强笑着说道:“那你可得多下些功夫了。如果选了自己不喜欢的学科,读着痛苦不说,将来毕了业,也容易学无所用。反而是白白荒废了数年光阴!”
“哥,你别成天就知道教训人行不行?!”没等张松龄开口,彭薇薇主动将话头接了过去。“他跟着石头哥哥,什么问题不能问?还轮到你在这里没完没了?!”
“我,我这不是关心他么?他年龄那么小,多听一些过来人的经验,总不是坏事!”彭学文皱了皱眉头,非常委屈地解释。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你那些经验,未必管用!”彭薇薇压根儿不懂得给自己哥哥留面子,毫不客气地打击。
彭学文只是想把张松龄的注意力,从自家妹妹身上引开。至于经验有没有用,根本不在他的关心范围。见自家目的已经达到,便摇了摇头,笑着道:“好的,好的,你说没用就没用。咱们今天不说这些,说有趣的事情!来,大伙先干一杯,庆贺咱们今天都没露宿街头!”
“干!”想想今晚找旅馆的艰难,南下北上的众学子们纷纷举盏。
酒是地道的衡水老白干,味道非常炽烈。入口后就像一团火,从嗓子眼一直烧到肚脐处。才一杯酒下肚,张松龄的脸立刻红成了猪肝色。再看其他同伴,也是一个个面红耳赤,却谁都不肯自认酒量不好,将已经喝干的酒杯子举起来,再度让旁边伺候的男招待添满。
“我等不在一个城市读书,今天却能迎面相遇,这是何等的缘分!我提议,为了今天的相遇,大伙儿再干一盏!”彭学文非常擅长交际,提出的喝酒理由,也让众人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