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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校对版] 酒徒 2003 字 2022-11-13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不能回头!”方国强的心脏再一次被麻木的百姓们刺激到了,站在马车上,一只手扶着陆明的肩膀,大声疾呼,“我们不能让人说,只会煽动别人上战场送死。自己躲在安全地方说空话!我们要让后人看看,这华夏大地,到底有多少知耻男儿?!今天即便我们都倒下了,还有千千万同胞会站起来,踩着我们的热血,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行,……”

马车中,没人再注意听他说什么。所有血花社成员,包括张松龄这个后加入者在内,都明白战争马上就要来临,紧闭着嘴唇,静静地想着心事。鲁城、省城、巷子口的老槐树,还有一年四季散发着血腥气的猪肉铺子,还有,还有,喜欢占人家便宜的铁匠大叔,家里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果我战死沙场,不知道老爹他是伤心多一些,还是骄傲多一些?”猛然间想到一个复杂的问题,年轻的张松龄咧开嘴,发出一声苦笑。

自家父亲就像话剧中的田老财主,估计不经历一场家破人亡的惨祸,不会明白儿子的心思吧!凭着对老父的了解,张松龄坚信这一点。但是他却希望,父亲永远不用了解自己。永远不用!

摇着头,他继续四下张望。忽然看见陆明那修长白细的手指,跟另外几根同样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搅在了一起。是柳晶,他愣了愣,赶紧将头侧开,非礼勿视。却又恰恰看见韩秋歪着身子,将一头乌黑的长发,埋进了田青宇的胸口。

猛然间,张松龄心里好像被吹进了一阵风,轻轻地笑了起来。

五月的夏初,空气里充满了花香。

第二章 五月的鲜花(3)

越向北,公路上的人流越拥挤。

富贵贫贱、信仰口音,这一刻,几乎所有能将人们分割开的鸿沟都自动消失了,大伙心里想得只有一件事,逃,逃,逃得越远越好,哪怕再向南一步,就是崖山!

为了尽可能地带走家中值钱的东西,逃难的人把一切可以代步的牲畜和车辆都征用了。马车、驴车、牛车、平板车、独轮车……,每一辆车上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每一辆车的周围,都涌动着无数张悲苦且迷茫的面孔。

滚滚人流中,三辆马车就像两只大江中的扁舟,时隐,时现,摇摇晃晃,每一刻都存在倾覆的可能。见多识广的车老板发了急,板着铁青的脸,将鞭子刷得啪啪作响。向来以胆大老成而自居的田仁宇也是满脑门冒汗,一只手牢牢揽着韩秋的腰,另外一只手则按在自己腰间,一柄三尺多长的短匕首上。

他在防备有人打马车的主意,而事实上,的确有不少人在以各种方法,试图截下这三辆珍贵的交通工具。有一名四十多岁,操津门口音的汉子,贴着马车倒在地上,大哭大叫。见车老板不停车,立刻生龙活虎地跳起身,与另外四五个操同样口音的汉子去拉扯驽马的缰绳。车老板一人一鞭子,抽掉了他们的手,然后猛地扯开身上的黑大褂,从腰间抽出一根暗红色的三角旗,“嘭!”地一声戳到了车辕上。“不长眼的东西,连红旗帮的车也敢打主意,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烦躁的热风中,镔铁打造的旗杆,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不知道是被车老板脸上的横肉吓到了,还是迫于红旗帮的威名,几个试图抢车的无赖讪讪地退向一边,擦着汗向车队鞠躬道歉。

车老板不愿意跟他们纠缠,挥舞着长鞭,催动车队继续前进。才走了没多远,又有两名抱着孩子的少妇,哭泣着追上来,恳求马车带他们去保定。“大姐,保定在西南边,我们这是向北走!你问错人了!”陆明不忍心看着两个女人和两个娃娃在自己面前哀哭,弯下腰,耐心地解释。

“就二十里,就二十里远。你们回一下头,不过半刻钟的路程!”两名少妇立刻将孩子举起来,不管不顾往车上送。同时,还有四五个背着箱子、包裹、锅碗瓢盆的男人和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一起向马车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