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们将马鞍紧,长矛擦得雪亮,取下了绑在马头上的料袋,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自己心爱的战马,翻身骑上。
黑夜之中,骑兵们列好了阵形,在军官们压低了声音的威严催促之下,昂着头,缓缓的一边前进一边将队列排列整齐。
楔形的冲锋阵列,在山坡之上已经形成,前方的是河间大将高雅贤和董康买两个窦建德的铁兄弟率领的三千披甲骑兵,他们的任务是从正面冲破河北大将罗艺的大军,且必须做到彻底的“凿穿”!并率军向南突围。而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王琬和孔绍德两员河间两兄弟的步兵。多达八万的步兵们丢掉了绝大多数的装备,只有在队列周围的人拿着武器穿着铠甲提着盾牌,而中间的人,就只剩下一把横刀了,他们不需要作战,唯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冲!努力向前冲!前面的骑兵与步兵冲破河北军的队列之后,他们必须冒着死亡的危险,迅速冲过整条战线。
窦建德没有跟随他们一起突围,要想突破重围,光凭着他们的兵马是很难冲破的。而如果声东击西,有人率一支兵马先突围,吸引掉河北军的注意力,剩下的小部队才有可能突破重围。
高雅贤、董康买、王琬、孔绍德四将,都是最早跟随窦建德起事的将领,多年的生死相随,早已经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面对着这必死的任务,四人没有半点犹豫,主动的提出担任这支炮灰部队的将领。
高雅贤等人都是年近五十的河北大汉,多年的战场厮杀,战争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满是疤痕的魁梧身躯,依然在燃烧着当年一起起事时立下的热血誓言。
这项任务基本上是必死的,虽然为了吸引河北军的注意,他们带上的人多达八万多人。但是除了前锋的三千骑兵,后面的八万步兵,基本上都是此时山上十五万人中挑出来的最弱的一部份了。甚至其中大部份根本就不是士卒,许多人都是当初从邺城南下时,一路掳来的青壮百姓。这么多的百姓跟在队伍中,甚至许多人连把横刀都没有。而山下,则是清一色的河北精锐,甚至连一点乡军民团这类预备军都没有。
窦建德提着一个酒坛,给四个兄弟一人倒上一碗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喝尽,红着眼睛对四人道:“你们可能会死。”
听到这句话,已经五十出头的高雅贤反而很豪迈的大笑了几声,脸上刚毅的线条依然是那么的刚毅,丝毫没有半分惧色。他一把端起酒碗一仰脖,将碗中酒喝尽,一把将碗摔碎。
“哥,咱们当年活不下去起事造反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能活到今日。哥,七年了,这七年是老天额外给的。就算今天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男儿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兄弟我家眷亲人也全没了,没啥可牵挂的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定方了,当初我本来很看好这小子和红线凑一对的。却没想到,去北平送个信,结果被扣下一去不回。兄弟没别的遗愿了,如果哥他日能东山再起,希望能把定方带回来。”
顿了顿,高雅贤又道:“哥,线娘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苦了她了。以后,就不要再去为难这孩子了,就让她安心的生活吧。争天下,打江山,这是爷们的事情,线娘一个女子,不应该背负这些东西。哥,我去了。”
挺了挺身子,高雅贤握坚拳头,在自己的胸口重重的锤击了几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
突击地起时间在拂晓之前,通常来说,这是一天时间里,人最疲惫,警惕性最弱的时候。
高雅贤四将率着突击地部队沿着山坡缓缓向着他们的目标,南面的罗艺大营而去。
当三千精骑前锋距离罗艺的南面大营只有大约不到两里的时候,响亮的冲锋号角终于响起。
呜呜的冲锋号撕裂了黑夜的寂静!在激昂的号声之中,三千精锐的河间骑兵们奋力的吼叫,狠狠地踢着马腹,催促战马,疯狂地往前奔驰而出!借着山坡的地势,骑兵们从山下俯冲而下,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