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军一反前状,转胜为败,连败五阵,看似有些不可思议,可实际上王玄应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江淮军虽然在训练、装备上要远超于李密的魏军,比起草草成军的起义军出身的魏军,在队伍、配合、组合的威力等团体战方面,他们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是江淮正规军的对手。
但是李密背水一战,反激发了魏军的决死之志,士气却明显的高于此时被河北军逼迫着与魏军交战的江淮军。
而且不但是士兵们有消极之心,就是王玄应等王家人也同样在摇摆不定。王玄应不愿意看着王家最后的精华力量耗于这场战争,他还在期盼着洛阳的消息。希望洛阳的十余万兵马可用,让江淮军还有条出路。
为了等到洛阳的确切消息,他只能行缓兵之计,把决战打起了拖延时间的混战。他放弃了与魏军的正面交战,改用这种牛皮糖似的“缠斗”战术来消磨魏军的兵力和时间。魏军不知道的是,看似混乱无章的战斗,其实都是出于王玄应和江淮军将领们每天晚上研究到深夜的结果。
这种看似耍赖皮的战术并不是人人能玩,需要极其高超的指挥技巧、需要研究地形;揣摩魏军将领的心理,料敌机先,预测魏军突击动向,安排伏兵;又要以极其快的速度重整溃散的部队将他们重新投入战场。这是玩火,稍微不慎,那就等于是引火自焚。比起第一天那种大喊一声“冲啊!”,然后全军向前涌的场面,这种战术的难度不知要高多少倍。
在两军开始进入长期战以后,江淮军依托于河北军后勤方面的优势开始凸显出来。一到晚上,在阵地的后方响了巨大的喧嚣和车水马龙声音,大片大片的火把一直蔓延到大地的尽头,伤员被转送往大后方,无数的新兵又加入了他们的军队。
第二天清晨,出现在魏军面前、黑压压的阵头,人数不见丝毫减少。而魏军虽然是获胜,但几百上千的伤亡总是有的,比起第一天那种双方上万兵马阵亡的状况,现在双方的伤亡比例已经大大的接近了。从李密一直到最下级的士兵,都开始感觉到惶惶不安,江淮军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补充力量,虽然他们屡战屡败,但无论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只要有一个晚上的休息,他们马上能恢复元气,而且力量大增。就像传说中的怪物一样,无论受到多么重的创伤,但一到晚上,这个怪物都能将所有的伤口抚平,自行痊愈。这样的“胜利”,何时才会有尽头?
此时的李密等魏军军官都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沼泽泥潭之中,无论怎么挣扎,只能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却怎么也拨不出来。
而且联军方面还有一个决定性的优势,他们兵马众多,可以养精蓄锐地轮番上阵。而且最为精锐的河北军到现在,都还从没有出现过。夺占了洛口仓城的联军,粮草丰富,且又有虎牢要塞中源源不断的武器器械的输出劫持,联军拥有全面的优势。现在,会战进行了整整半个多月,得不到休息的魏军土兵越打越疲惫,士气开始衰退。尽管这些天魏军每天都还是威风八面地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但是他们的攻势却是日见衰落。而联军这边,却只如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沼泽地,越是深入,越让他们感觉到绝望。
夜晚,又是一天血战的结束。今天的战役,照旧以江淮军军的失败而告终。数个排槊步兵方阵被击溃,约一千五百名江淮军土兵陈尸沙场。
双方军队已经开始脱离了接触,举着白旗的双方民夫进入了激战后的战场,开始搜寻各自的伤员。虽然没有经过任何协议,但是双方军队都很有着默契地对敌方的救护队不加攻击。
夜幕降临时候,大批江淮军的伤员被用担架送了回来。低沉的呻吟声音在营帐中间回荡着,河北军医疗营的军医们正对他们进行着尽可能的救治,但是,同时出现了几千名伤员,就是有着专门编制的医疗营也一时措手不及。这里面,很多人是等不到医生的到来就已死去,他们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玄应从伤员的帐篷里出来,心情沉重。魏军的攻势依旧那么凌厉,属下伤亡严惩。他们,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吗?
“郑王,陈王召你入城会见!”一名传令兵道。
王玄应抬起头来,看到弟弟王玄恕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