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敬被斥责并不生气,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中充满着坚定。到了如今,河间义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没有兵马统领权,用不了多久,就算燕国不被河北攻灭。他们这些非王须拔嫡系出身的义军首领头目们,最后也会被渐渐清洗,直至不知哪一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哪条臭水沟中。
义军中出来的人,说是心肠硬也罢,说是见惯了比这些更残酷的也罢。义军行事向来更直接,更彻底。为了生存,手足相残,出卖兄弟,背弃朋友,这样的事情他们见的太多了。至于把女儿当作筹码,却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根本不能算什么,不但义军如此,就是朝廷与那些贵族世族们,哪个又不是如此呢。女子生来的命运也许就是如此罢了,虽然红线人人喜欢,可是喜欢又能如何,在这样的时刻,他们更希望能牺牲红线,而换来河间义军的出路。
窦红线将所有叔伯们的心思都看在眼中,心底只是感觉到一阵的茫然。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只是觉得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她所最后能帮父亲的事情了吧。
“爹爹,女儿早就说过,为了爹爹,为了义军的兄弟叔伯们,女儿万死不辞!请爹爹就按照凌伯父所言照做吧。这都是女儿应当做的,这些年来,都是义军的弟兄叔伯们的庇护,女儿才能到今天。现在,也是到女儿回报大家的时候了,女儿没有别的愿意,只是如果此去有个三长两短,还希望诸位叔伯们,能代线娘好好照顾我父亲,拜托了。”
窦建德眼中落下几颗热泪,一把将女儿搂在怀中,失声道:“线娘,父亲绝不会让你入此狼窝虎穴的,父亲只要你陪在身边照顾,要你照顾一辈子。”
窦红线以衣裙擦拭着父亲滚落的眼泪,含泪带笑道:“父亲,这是女儿应当做的。这些年来,多少义军的弟兄叔伯们为了其它的弟兄们先倒下了。还记得平原郡与张金称大战吗?我们五万对三十万,正是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才有了我们今日。后来的河间伏击郭洵,河间袭击薛世雄,还有后来与陈破军大战。我们战败南逃,一路之上,如果不是那些义军的弟兄们义无反顾的殿后阻敌,女儿早已经死了。如今义军剩下的弟兄们需要女儿效力的时候到了,女儿怎么能做一个逃兵?父亲,你不用再多说了,就算女儿真的不能再回来,您也还有其它的弟兄叔伯们。”
宋正本在一旁轻声道:“将军,此行虽有些危险,但是红线姑娘向来的聪慧灵敏,相信最后不会有事的。”
“就算不会有生命之虞,可线娘一个姑娘家,却行此策,清白也是污了,将来又如何嫁人。”窦建德心中只觉得憋闷。
“父亲不须再说了,那么多弟兄命都豁出去了,又何须在意那些。乱世中人,本就如此,哪顾的些许多。”窦红线阻止了父亲继续说下去。
窦红线一意坚决,河间诸部将也是全力支持此事,窦建德虽心中不肯同意。怎奈何女儿与诸部将们心思都已经同意,他一味的坚持下去,不但解决不了当前的危局,反而有可能让部下们失望离心。最后痛苦无奈之下,只得勉强同意下来。
第二天,窦建德便派人请来魏刀儿,与他把酒言欢。席上,窦建德派人叫了女儿窦红线过来,窦建德当面询问女儿魏刀儿欲娶她之意。窦红线一身亮丽宫装,少了些许往日的直爽,增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窦红线对着魏刀儿,欲拒还迎,隐隐晦晦,虽没有说什么露骨直白的话语,却更加让魏刀儿一颗心也全寄托在了窦红线身上。
窦建德直接相问红线的态度,红线只是含羞而笑,扭头直言婚姻之事,尽皆由父亲做主,呆不片刻,便好似不胜羞意回了后院。
“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既不反对,那就是赞成。魏王英雄无双,乃当世英雄,小女有幸与魏王喜结连理,老夫也是喜不自胜。此事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三日之后,魏王前来迎娶小女如何?”
魏刀儿自见到窦红线第一眼起,就一直对她心生好感。这些日子来也经常来邀红线,见她虽然并不是太热情,可也没怎么明显的拒绝之意。心中也才有了提亲之意,本以为事情可能还会有些波折,却没曾想到如此顺利。当下万分高兴,立即出席再三拜谢,连声同意了三日之后的迎娶之期,又言明让府中马上送来聘礼,再三拜谢才高兴着离去。
第二日入宫朝会下朝之后,窦建德却又入宫求见王须拔。一见王须拔,窦建德立即拜伏,“臣欲请陛下屈驾前往寒舍,臣府中已经备下酒宴,还请陛下赏恩。”
王须拔也早就听闻过窦建德之女英姿飒爽,因此才有昨日提亲欲纳入宫中为妃的打算。眼下一听窦建德府中设宴,当下立即想起窦建德之女来,忙不迭地点头应允,“郡王相邀,即当趋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