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陈破军来说,实在是一个深深的警戒。他心中不希望自己将来打下的天下,会是一个被世家政治操控的皇朝,但他更不希望,因为急功近利,让自己早早倒在争霸之路上。
眼下薛世雄已死,河北降将又连接打了两次大败仗。郭洵与薛世雄这等河北军领军人物都接连战死,可谓是对河北军的重创。加上之前他对河北军的整编,已经初步达到了陈破军心中的期望。
失去了薛世雄、李景等河北军大帅的威望,又有郭洵等一大批河北军中高层将领纷纷阵亡。再加上罗艺的主动投诚,渐将河北军分裂,如今又得到了薛家叔侄等人的彻底归降。昔日强盛一时的河北军已经彻底被分化了,对于这支强军,陈破军也终于放心了。
没有了这支河北大军,河北的那些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乡间宗族大姓等势力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倚靠。陈破军也就能放心地对河北朝廷第二阶段的占领计划。
分化拉拢,打压原先最头面的一批,拉拢原先并不处于最上层的一批,由北京朝廷监督,再由其自相制衡,这才是眼下当务之急。只要有了这些本土势力的支持,那么他才能对控制的各个郡县,重新恢秩序,派遣官员,招抚游民,剿灭山林盗匪,恢复生产。只有河北的局势进一步的稳固了,陈破军才能放心的率军继续南下。
夜已经深沉,大帐中燃着几堆炭火,可那炭火的热气依然不敌晚夜之夜中的阵阵寒冷秋风。
陈破军拢了拢衣服,终于停下笔,拿起案上的纸桌,陈破军仔细的再检查了一遍,放在桌上晾干了墨迹,才将其封印好。虽然领兵在外,但是对于河北等地的治理,陈破军自己也无法放下,他每日用飞鸽与北京联系,与房玄龄、杜如晦、毛喜等一文臣往来商议地方治理。
寂静的秋夜,不时能听到军中打更的声音。
听到笃笃笃的梆子声,陈克复起身左右伸展身体,心中苦笑一下,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到了三更天了。一想到晚上薛定国叔侄五人得了一万兵马统兵权,立即就迫不及待的率兵连夜追击窦建德而去。陈破军也不由的无法平静,窦建德的逃跑本领超出了他的预计,一日夜衔尾急追。
可是一路之上,每每就要追上,窦建德军中却总会有数百骑留下来拼死抵挡。这些被留下来的骑士,居然人人悍不畏死,明知数百对上两万人是送死。可就算是战死至最后一人,也从不会有人临阵脱逃,也从没有一个投降。
一路上,接二连三的数支骑兵断后,虽然他们将这留下来的四五千骑通通斩杀,可却也让窦建德带着剩下的五千余骑远遁。对于窦建德能让这么多农民军骑士毫不畏死的留下断后,他心中也是无比钦佩。作为一支统率,能得军心至此,可以说是极其成功的。
如若窦建德不是微末农民出身,而是如薛世雄这般的身份,他要造反,只怕河北真是一呼百应。得到那些世家大族与地方豪强的支持,再得到百姓的拥护,别说做一个河北土皇帝,就是争夺天下,那也是未知之数。
只可惜,窦建德出身农民,大隋天下的那些上层阶级是永远不会和他妥协的。虽然历史之上,无赖出身的刘邦也得了天下,和尚出身的朱八八同样开创了大明王朝。但眼下是隋末,世家政治最强盛之时的隋末。
出身农民,又是农民军首领的窦建德只能和其它的农民军一样,他们只能是隋朝的送葬者,但他们却永远不可能成为新朝的开创者。他将与历史上无数的农民起义军首领一般,翻山倒海,浴血奋战,可最后,得天下的永远不会是他,这就是农民军的悲哀。永远不被此时社会的那一小部份掌握者所接受。
想到这些纷杂的念头,陈破军不由的披衣出帐,站在帐外仰望星空,天空星辰灿烂,万年如一日,仿佛永恒不变。任由大地之上王朝兴替,世间征伐,可与这恒久的星空相比,仿佛一切又都不过是一缕过眼云烟。
一脚紧急的步伐声传了过来,营地的火光中有人影赶来。
“站住,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