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奔雷老爷子一边流着泪向杨广劝说着,一边不停的磕着头,咚咚咚的嗑着,没一会头就磕出了血,血流满面,和着泪水一起流下。
陈克复也有些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位已经年过六十的花白头发的老爷子还有如此忠烈的一面,看着他跪在地上一边猛磕头,一边去杨广不要退兵,陈克复感觉心像是被一刀一刀割着一样,异常揪心。
虽然他也为那些死在辽东的士兵们有些不值,虽然他也为那些死后还要被辽人捡去做了京观的战士们感到屈辱,感到愤怒,但是他从没有想过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向杨广请求。
他想得更多的是,保全自己。甚至他刚刚还在想着,怎么借着这机会来壮大自己,可是现在他觉得和老爷子站在一起,特别的渺小、幼稚。甚至他觉得自己有些懦弱,没有军人的热血。
陈克复赶忙也一起跪下,拉着李老爷子道:“陛下如何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只是陛下心中装的是全天下,陛下知道辽人用我大隋将士的尸骨筑京观一样愤怒,只是陛下没有把这种感觉表露出来罢了。陛下又何尝不知道现在放弃辽东明年还会死很多人,可是陛下也是为了早日回到中原平乱。”
“中原不平,任杨逆乱下去,那中原更将遭受糜烂,会有更多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辽人对我们做过的,来日陛下会为那些将士们讨回一个公道的。李将军,你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了。难道不明白战术与战略吗?陛下的心思你又何必暗自猜度,那又岂是你我这样的粗鄙军人所以猜到的。李大人,快向陛下请罪,我们一会还得回去准备收拾东西撤退呢。”
陈克复知道杨广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老爷子刚才的那番话可是十分无礼,虽然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对皇帝说这样的话,那无疑是不合适的,而且那个皇帝还是杨广,那就更不合适了。
本来杨广就是逃跑说成凯旋,大家心照不宣帮皇帝留个面子也就是了,现在你这样一条条的数落出来,你让杨广的面子往哪放,这要是万一生起气来,这不是找死嘛。
和李老爷子在一起这么久了,陈克复是真心把李奔雷当成自己的爷爷看待的。这样的一位沙场老将,在沙场上失去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两个孙子,陈克复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为国流血再流泪。
杨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阴沉的吓人,比之刚才得到杨玄感叛乱消息时还要吓人。本来这次杨玄感叛乱已经让这位自诩文治武功天下无双的皇帝,十分下不来台。现在倒好,一个小小的四品郎将,居然敢在这样的时候,当众指责他的不是。甚至隐隐在骂他了,难道他杨广已经到了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他,指责他的地步了?
刚刚一个杨玄感拉着李密叛了,那都是帝国的贵族,如今更好,一个小小的将军也敢来当众指责他。这样下去,他这个皇帝还有何威严,他的天子之尊将要放到哪去。以后天下人是不是要有样学样,每个人都敢来指责他两句,甚至连个庶民百姓也敢说他坏话?
陈克复转着弯的拍了一通杨广的马屁,发现杨广依然是黑着脸,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在扶老爷子时一记手刀敲在他的脖颈上,将他敲晕了过去。
陈克复跪在地上装着很惶恐地道:“陛下,是臣管教不力,让下属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李将军今天精神有些恍惚,怕是在战场上观阵之时,触动了往事,想起了他那为国争战而死在辽东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孙子。李将军为大隋争战一生,从无二话,如今白发早生,却白发人送了黑发了。一家三代,俱为国效力,甚至除了老爷子全都为国捐躯,这是何等的满门忠烈啊。这样的臣子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啊,陛下。”
杨广泠笑着道:“忠心,忠心到目无君上,忠心到可以当面指责朕吗?是不是以后全天下的人见到朕就骂朕几句,才能表示忠心?”
“陛下,李将军的以他的六十余年的所作所为向天下人表明了他的忠心,更是以他的全家男儿向陛下表明了他的忠心。李将军是担心以后别人会对陛下今天的所为有所非议,所以才冒然的说出了那些话,虽然方式不对,但是一颗心却是忠于陛下的。李将军完全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天威啊,请陛下明鉴。”
陈克复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这个事情怎么说也是老爷子处理的不对,除非他面前的皇帝是一位十分开明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