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张老汉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不客气,“哎哟,对不住,我可不是说你们三位,我实在说那些长毛,那些长毛抓人抢粮食什么坏事都干,要说仁义之师富贵军那才叫仁义之师呢,打下南京之后人家一个人都不杀,把我们都给放回来了,看我年纪大还赏了我几个钱,自从李大人回到南京之后,我是看着这座城市日渐繁荣,就连我这个小茶摊也是日渐兴旺。”
“长毛抢粮食?”郑林仍然忍不住要反驳一下,“我们在南方可是听说他们不抢粮食,反而常常分粮食给老百姓。”
那个文士笑了笑,“你说的那都是哪一年的皇历喽,长毛当年没进南京的时候打下州成府县的确有时候会把带不走的粮食分给老百姓,可是进了南京以后就再没有这回事了,那些王爷们一个个穷奢极侈,而长毛的军队却一直缺粮,他们又是讲究万物皆归圣库,你想想,他们不抢粮食谁抢粮食,这还是开始,到后来军纪败坏,那就更是不堪了。”
陈东山经历过南京粮食短缺的日子,他也曾经到安徽征集粮草,所以知道这些人说的话不算是撒谎,但是陈东山认为那是老百姓为将来荣升天堂应尽的义务,所以他并不认为老汉受到的待遇有什么不对,不过他对这个文士倒是有些好奇,“先生对长毛了解得很清楚啊?”
“我也是南京人士,在城中被裹挟着当了好几年长毛,”文士笑着说道,“不过我是自己逃掉的。”
“那当年长毛内讧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一句话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周围的人几乎都对天京事变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到有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于是就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由那个文士主讲,其他人添油加醋把一个天国说的极为不堪,唯一可以说是正面人物的也就是石达开,大家基本上还是承认这个人正直并且讲义气。至于其他人基本上都被大加贬斥,各种荤笑话也不时地引起众人的大笑,最后三人脸色或白或红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茶摊,作为坚定的天国战士他们的信念当然不会被这种风言风语所左右,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如此诬蔑自己的信仰自己却还得陪着笑脸这个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幸好三人在美国都有卧薪尝胆的经历,在最初的冲击过后他们还是忍了下来。
离开之后三人不约而同的同意打一张船票,趁现在长江客运还没有完全被切断的时候赶到武汉去。他们对刚才得到信息的可信度虽然仍抱有怀疑,但是天国在南京不得人心看来已经是无可置疑的了,再加上他们原来对杨秀清已经有一些看法,所以聂至钢也就不再坚持。到了船上聂至钢说他与李秀成有旧,三人到了武汉门路应该不成问题。
“大哥,既然与李秀成有交情为什么不早说,东王的脾气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南昌我们想进东王府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你要早说我们根本就不用上天京打探消息,受一肚子气不说还差点暴露了。”陈东山本来有些担心如何见到天国高层的问题,同时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也让他发愁,毕竟被俘这么多年,就算是当年的兄弟也未必能相信自己,现在一听到聂至钢有这条路子立时大喜过望。
“我是觉得东王是天国的争溯,所以就没提这事,现在要去武汉当然要想想谁来引荐的问题。”聂至钢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哥与李秀成的关系有多密切呢?”郑林问道。
“在柳州之后我和他一直在一起,直到打长沙以后才分开,要是算起他救我我就他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吧。”聂至钢淡淡地说道。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回去以后天国不原谅我们被俘的事呢,如果有承天侯帮忙的话应该就不成问题了,我们都是力战不屈才被俘的。”郑林对未来的信心也重新建立起来,自从知道天国在南京不得民心之后他多少对以后的路有些担心,现在看到聂至钢能够带着他们很快接触到天国的上层,那么就仍然有力挽狂澜的时间。
李秀成并不在武汉,他现在坐镇安庆防范富贵军西侵,虽然李富贵与杨秀清之间的战事仍在延续,但是大家都相信李富贵并没有施展全力,毕竟在皖南他一般只投入三个兵团,有时候甚至更少,而两江境内则在大规模征兵,这让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栗,杨秀清就必须防范李富贵从浙江再来一记撩阴腿,而石达开这边戒惧之心更重,因为长江航道的原因富贵军行进到武汉所需的时间远远小于南昌,所以现在不管哪一方的船只行驶到安庆都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而那些让人不太放心的船一律不许通航,李富贵已经就此事发出了数次通牒,不过石达开与李秀成一致认为在这一点上绝不能让步,同时尽力加强安庆的防务以防止水陆两个方向上的威胁。
聂至钢他们三个在安庆接受检查的时候打听到李秀成就在安庆的消息,立刻急急忙忙的要求上船检查的太平军带他们去面见李秀成。这些太平军看到三人一身的西式装扮倒真的不敢怠慢,这些年虽然太平天国对洋人的看法经过几次明显的变化,现在已经不再把洋人当作兄弟,不过仍然很重视他们,看这三个人土不土洋不洋的负责搜查的一个旅帅觉得自己没有权力处理这件事,就一边把他们三人客客气气的接到岸上,一边向上面报告。
这期间聂至钢他们受到过一次盘问,聂至钢也没有仔细的说明,只是报出了名号让他们转告承天候故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