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种可能是陈羽所没有想到的,而这种“可能”,似乎正逐渐变成“极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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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登府邸后花园,品花堂。
这里正是当初陈羽与绮霞经常私会的地方,也是正是在去年深秋的那一天晚上,陈羽在这附近碰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柳隐。
现在这里大树荫蔽,凉风习来,远处百花盛开,湖里的荷叶也正是一泓碧色,端的是一处怡人之地,而侍卫们远远的撒开了,使得这品花堂里成了一处绝密的地方,最是适合商量些机密的事情不过了。
陈登这些日子显得有些苍老,虽然他在朝堂上步步退让,看上去一片颓势,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他审时度势根据朝廷大势以及皇上的心思,而做出的一点相应举措罢了,要说他的势力真的就不如陈羽,所以才退让,那可就真是外行人的想法了,但是,既要对陈羽割让一些利益,顺着皇上的意思把他扶植起来,又不能让自己最核心的利益收到侵犯,所以这也是一件颇为考较人的活儿,眼见着这位身子一向还算健硕的老大人又添了不少白发了。
但是此时,陈登的脊梁挺得笔直,品花堂内伺候的丫鬟下人们早就都已经退下去了,只剩下一众大臣们坐着寂静无声,纷纷地看着他的背影,而他,则背起双手看着原处那一湖的深碧,良久无言。
好不容易等他转过身来,他羽翼之下的这些国之重臣们突然发现,陈首辅居然面带微笑,这表情可是好些天没在陈大人脸上见到了呢。
“诸位,今天把诸位请到敝宅,是有一件要事相商,呃,诸位且用酒菜,边吃边说,呵呵,不必停箸,不必停箸的,老夫说,诸位喝酒,就权当下酒菜了。”陈登说着,迈步往里走。但是他话虽这样说,却是没有一个人摸筷子,大家心里都明白,陈大人好久没有招自己这些人进府小宴了,在沉寂了数月之后,今天终于又开了这样规格非常高的私宴,那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或者说,自己这一党,在朝中要有大动作了。自从陈羽借着平叛之功高调崛起,自己这些人就一个个奉命暂时隐忍,对于尊崇惯了的当朝大臣来说,这实在是一件非常窝囊的事儿,所以,对于这样的一天,憋得一肚子闷火的大人们可是盼了好久了呢。
陈登回到主席上坐下,往下面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大家的眼神,他顿时笑了笑,显然大家的心理是他早就料准了的,而且,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捻了捻下颌的胡须,他笑着举杯劝饮,在座的都是在朝中稳坐高位多年的国之大臣,当然没有人会急着跳出来,当下一个个也都是笑着举杯回应,大家满饮了一杯,放下杯子之后,陈登与坐在左边首席的吏部左侍郎杜审言碰了一个眼神,这位小尚书立刻会心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大人,现在王鸿老大人就要告老还乡的消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免心中各有所想,都觉得这实在是整顿朝务的一个最好时机,还请大人发一言,为我等指明前路,到底此事该怎么个运筹法儿,这样大家心里也有了底,凡事也就都有了照应啊。”
陈登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坐下,当下笑着说道:“诸位的拳拳报国之心,老夫是知道的。老夫向来反对朝中结党,而皇上对此事也是深恶痛绝,所以,老夫与王大人才能得到皇上信赖,多年来委以朝政,但是,我朝定鼎以来,前有何进远,后有陈羽这等人,总是喜欢拉帮结派,在我大周朝好好的搞什么党政,这是皇上所深恶痛绝的,也是我和王大人历来最为头痛的。现在,王大人就要告老还乡,老夫悲伤之余,不敢眷乎朋友私情,首先想到的,就是是否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兴风作浪,搞坏搞乱我大好朝纲!”
这话说出来,听得众人不由一愣,在此前,虽然两陈相斗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陈登从来都没有把陈羽是个乱臣贼子之说放到明面上来,而这一次,却是突然的转变了口风,而且听上去,他给陈羽扣的第一个大帽子就是党争。
虽然事实上大家都明白,自己搞得也是拉帮结派的小党,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愿意主动承认自己是在搞党争,因为这个东西是历来最为上位者所忌讳的,而陈登给陈羽按上这么一个大帽子,听在这么多对朝政极为敏感的人耳中,顿时就把握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