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书案,缓缓地道:“事实上,看到渭南县如此轻慢,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仔细想想,我又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咱们离开长安之前,城里的那些议论,想必魏大人你也该是多少听说了一些,说起来你们或许只是多少有些感慨,但是对我来讲,压力不小啊!”
魏岳闻言正襟危坐,眼睛瞪得老大,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脑子转的飞快。
话说,听李曦这话里的口气,似乎是在跟自己推心置腹啊!
上司肯跟你推心置腹,这代表着什么?
魏岳可不傻!
刚刚被排挤出户部衙门那会子,他的确是气得了不得,甚至当时还有着一怒之下辞官不做的冲动,虽然后来到底还是忍住了,却打算好了就到那什么狗屁江淮转运使司衙门里去混吃等死了,反正升官不容易降官也不容易,只要自己老实巴交,这主事的官俸谁也不至于短了自己的,就这么拿着俸禄过点消闲日子也不错。
第一天到了新衙门,他确实是这么做的,李逸风很亲热,他不冷不热,李逸风要聊天,他有的没的的陪着,就是不跟你上心,你要交代事情,他也不是不做,反正就是慢慢悠悠的晃,借此以表达自己内心极度的愤懑和不爽。
但是李曦到任之后说了那番话,他这心里不知怎么就给一下子触动了。
说到底,他才三十六岁,正是做事情的好年纪啊,再说了,他虽然一再的劝说自己,就从此当个混吃等死的官儿就好了,但那大抵是出自被排挤之后的极度愤怒,究其本心,其实是非常不甘心就此平庸度日的。
他也想做出点成就来啊,他也想升官啊,他也想手握大权啊!
所以,当李曦这位年轻的过分的主官用一番话重新给了他希望之后,他这心里就忍不住的活络起来,虽然谈不上什么过分的积极性,但到底是用心了许多。
而等到后来一日日的看着李曦闷坐在公事房里看案牍熟悉漕运事务,还时不时的把他这个原来主管漕运的主事找过去谈话聊天了解情况,他逐渐的就感觉到了李曦的决心。
这是一个愿意认认真真做事情的上司——这就是魏岳对他的评价。
而结合着李曦往昔的名声,无论是诗文才华,还是数月之间家产可捋王侯,都让魏岳对他这位上司的信心越来越足,等到一路东行,眼看李曦一路上的脚踏实地,他这心里也就越发的踏实起来,心想:说不定跟着这样一位认真的上司,又是新衙门,暂时还不至于有什么同僚之间相互排挤之类的破事儿,自己只要用心,就真的能做出点成绩来?
事实上面对渭南县的轻慢,他的内心并没有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以往在户部时主管漕运这一块儿,不是没跟着上司出来巡视过,下面这些地方官的嘴脸自然见过——表面上待你恭敬,其实只要不是直接的要害部门,谁管你是谁!
但是,李曦新官上任啊,人又年轻,肯定是个压不住脾气的,所以他觉得,如果自己适度的表现出一些愤怒来,或许更能帮助自己早一步博得上司的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