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的手指落到江南,长江口,道:“我大唐真正的富粮区,在这里,扬州方圆,所以,要调米粮供给长安,必选江淮。”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长江口那个地方用力的点了点,却又叹了口气,道:“只是,江淮漕米要想送到长安,不容易啊。你来看,往年,漕粮都是在扬州会齐,几千条船,经运河,入淮河,由淮河,转汴河,由汴河,进大河,入大河之后西上,经三门之险,再转入渭河,最后,才能到达长安,这一路过来,路途蜿蜒,三千许里呀!”
他叹了口气,丢开地图坐回去,道:“由江淮至洛阳,虽然路途遥远,而且还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到底一路顺畅,说来还算容易,最难的,就是洛阳到长安,这八百里转运之难,不下于蜀道啊!”
“所以,本官的看法,你上任之后,其他事情都还可以先放一放,漕粮征集、组织船只、组织运力,这还都是小事,最关键的在于,由洛阳到进入渭河这一段该怎么走!”
“自古崤函之固,天下闻名,走陆路,不是不可以,但是靡费太大,运费几乎倍于粮价,这个别说百姓们承受不了,就是朝廷也受不了!顶多也就只好算作一种补充而已,不可常用。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走水路,但是这个水路……难哪!”
说到这里,他放低了声音,道:“有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三门这一段水路上,每年都要死几十个人,都是因为逆水而上运粮,最终船只倾覆而死。地方上递上来的奏折,只说死了几个人而已,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一者漕粮事大,关乎到长安万民的吃饭问题,谁都不敢停,连陛下都不敢,即便死人,还是得继续运,二者,若是一旦被百姓们知道了真实的数据,只怕民心骚动啊!其实呢,每年都死那么些人,不止是户部和地方官员们知道,就连陛下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没办法呀!而这个,以后就要看你有没有好办法了!”
……
在裴耀卿的公事房里聊了整整一个下午,李曦才起身告辞。
看他如此谦虚的请教,而且问的问题还往往是比较独到也是比较重要的地方,因此裴耀卿便觉得李曦此人虽然年轻倒也务实,如果说此前他心里还颇有些抵触玄宗皇帝任命自己出来给李曦挑头的话,现在倒是开始多出了一抹期待。
眼看着李曦告辞离开,他站在院子里想起李曦刚来了自己就忍不住冲他抱怨什么摘不摘桃子的事情,倒是有些可笑,而他的回答,倒是比自己要有趣多了。
摘桃子?还是背黑锅?
裴耀卿笑了笑,心想此子年纪轻轻便处事如此沉稳,看上去倒不像是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况且他又有偌大的才名在身,想必将来定是会有一番成就的,那么,背个黑锅就背个黑锅吧。
再说了,指不定就真能跟着分点桃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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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忙着写奏折,要人,要钱,李曦仍然没有去自己的衙门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