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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广德坊。
这里地处长安的最东边,甚至有些靠近城东南角,位置不算好,但毕竟靠东市还比较近,倒也不算太差,在长安城中来说,大抵也得算是中层的好居所了。因此这里住的就大都是有些小钱小产业的普通人家。
当然,这个普通人家,只是针对长安城来说的,相比于长安城里那些数不清的世戚勋贵,他们只好算作普通人家,但若是放到下面的县里来看,单只是把这广德坊的宅子一卖,那个钱却也堪称是一地的大富豪了,就称望族也不为过。
高升和他的老爹高华,就住在这里。
一大早上起来,老爷子在下人们的服侍下洗漱过了,吃罢早饭,就问高升哪里去了,下人们自然回答,说公子又出去行乞去了。
老爷子一听这个,就又是觉得胸口闷得慌。
老爷子今年六十有余,活了这一辈子,只攒下这么一个儿子,说实在的,他还真是没见过有这么“听话”的儿子呢!
老子说让你要饭去好了,你还真去啊!而且还居然一连几个月,自打从外边回来了,竟是每日里雷打不动的去讨饭,这个……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老爷子这边心里憋气,心想你个兔崽子就不能跟别人家的儿子一样?跟自家老爹耍个赖皮算什么呀,你耍个赖皮,你老子我这里面子就有了,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嘛!反正知道你那臭脾气,也不指望你为官做宦的给门楣上争什么光彩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守着你老婆孩子过日子,偶尔过来后边叫我骂你几句出出气,这不是挺好的日子嘛!
可是你倒好,老子说了几句气话,叫你出去讨饭养家好了,你倒真是去了!你不低头服输,难道叫我这个做老子的主动劝你跟你低头不成?
每每想到这个,老爷子就忍不住拄着拐棍儿在那里低声咕哝着骂,想我高家耕读传家,一直以来贤良不绝,可怜到了自己这一辈,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养了这么一个混账儿子出来!眼看老了老了,还是得每天跟他生气!
这还幸好,儿媳妇懂事儿,孙子也乖巧,每天下了学,小家伙就跑到这边来找爷爷,如此一来,这心气儿还捋顺些,要不然,别看老了老了,你本事再大,我当老子的,这老拐棍儿岂打不得你!
吃罢早饭,老爷子想儿子,知道儿子出去要饭去了,这心里憋屈,就想孙子,直到孙子在前边吃完了饭过来请安,老爷子才渐次的高兴起来,可孙子要出门读书,这是过来辞行的,等到孙子一走,老爷子的脸就又撂下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
这时候有身边伺候的老人儿,就挑着老爷子喜欢的陪他说话,可是老爷子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那样子不甚在意,一直等到那人说到前天的时候,有人过去曲江池边找公子道谢去了,话里话外,似乎还颇有拉拢的意思,老爷子这才一下子来了兴致,精神也矍铄起来,昏黄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精光,盯着那下人问:“可是前些日子阿升在曲江池边救下的那个人?”
那下人答道:“不是那人,据说来人只是公子当初救下那人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