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风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门下听说,朝中不少大人们身边都带有贴身的行武,比如九龄公身边,就有一位号称‘八臂罗汉’的人物,据说此人膂力奇大,刀法精深,寻常军中高手十个八个,都休想近得他身,因此九龄公这些年历任各地,才得以如履平地,这为的不是恃强凌弱,只是为了自保。”
李曦闻言颌首,“做官,归根到底牵涉的是利益,比如你我,都曾任过晋原县主簿一职,归根到底,这个官儿固然是陛下所赐,是为晋原的百姓们在做官,但是这一个小小主簿里,又有多少的利益?你被裴县丞赶下台,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显然不是!”
“种菜,要侵占易稻良田,酿酒,要消耗大批粮食,这显然都是朝廷上不太支持的事情,但是县令大人却那么支持我种菜,支持我酿酒,又是为了什么?朝廷公心?”
“归根到底,利益二字而已!”说着说着,李曦长身而起,在室内缓步行走,“与担任晋原县主簿不同,此后,不管陛下如何使用我,派我何职,都毫无疑问会牵涉到许多利益纷争,因为我上书得到陛下重视的,根本就是在说利益,藩镇利益,与朝廷利益,不可兼得,我就是力主削弱藩镇而加强中央权力的,如此一来,陛下固然以我为知心者,可是在藩镇们看来,我岂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诛心之徒?”
说到此处,李曦自嘲地笑笑,道:“这会子,估计在陛下眼中,我早就已经被他给归入眼睛亮胆子大下手狠的那一类了,这一点无须怀疑!那么,处身各种利益的缠绕之中,要想清洁自保,要想凭着本心做事,怎么可能不得罪人?既然得罪了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还是小心些好,毕竟这世上为了利益而行凶杀人者多了去了。”
李逸风垂首,道:“此前那三个人,虽说是那边为了出一口气,也有可能是为了给那个判了秋后问斩的赵风凌报仇,总之,也是可以归入此类的。”
李曦点点头,“先生之言是也。因此,我意已定,这个高升,一定要尽力拉拢过来。”
他看看李逸风,道:“我看那高升虽然性格耿介,做事难免过激,其实倒真是个纯孝之人,因此么……既然说是他们家老爷子不舒服,那正好找这个借口登门,你待会儿就去,备一份厚礼,不必去找那个高升,直接去拜访老爷子,一来道谢,二来问候。”
李逸风闻言先是一愣,想了想,会心地点点头,却是弄明白了李曦的意思所指。
这高升虽说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叫人不好亲近也不好拉拢,不过他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缝子可以钻的,至少,他侍奉父亲极为孝顺,而根据前事,他父亲显然是一直都渴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仕做一番事业的,所以,既然是想要拉拢这高升,倒不如干脆就抛开他,转而在他父亲的身上做做文章,还或有可期。
因此,想明白了这些,那李逸风便把事情应了下来,道:“公子爷放心,今日天有些晚了,这时候去,又是初次拜访,怕是有些不恭敬,明日一早,门下就备上厚礼亲自赶过去探望那位高老爷子。”
李曦闻言点头,笑了笑招呼李逸风坐下喝茶,正要再说说这高升的事情,却听见莲莲在外边道:“公子爷,门上的小李说外面有人求见,还递了帖子。”
“哦?”
李曦闻言与李逸风对视一眼,不消李曦说什么,李逸风已经赶紧站起身来走出去,从莲莲手里接过拜帖,然后转头对李曦道:“是寿王府的帖子。”
然后又问站在廊下的门房小李,“来的是什么人?”
那小李来自河南道汴州,在长安呆了多年,却还是一张口就一副河南口音,他比比划划地说着那来人的样子打扮,他只是个目不识丁的门房,这些日子府里来往不少人,他记不住,可李逸风却是长于记人记事,尤其对于几个重点人物,更是记得精熟,因此李逸风只听了几句便已经了然,扭头对李曦道:“是寿王府长史陈庆之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