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境界的差别,还不是一星半点。
他是以幕僚和助手的身份来到长安的,为的自然是一边帮助李曦打理一些细务,一边要帮着李曦出主意应对朝堂上的很多问题,但是显然,一次次的失误让他开始明白,或许,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做小官儿的命。
论起大局观来,自己别说帮助李曦出主意了,甚至很多时候,都不够给他添乱的。就比如这请柬,若是自己一开始就推脱了,那么不管对方怎么想,都不至于有太大的意见,顶多失望罢了。但既然已经接下来了,明天再去推说无法赴宴,那么不管你找什么理由,人家都会觉得,是李曦不给面子,这就等于是平白无故的帮李曦树了一个敌人啊。
虽然他起身道歉,李曦只是无不以为的摆摆手说是没什么,但是坐下之后,他脸上还是不免添了些颓唐的颜色,颇有些意兴索然。
李曦翻检着小几上其它的拜帖时,偶尔扭头看看李逸风,正好看到他一副失落的样子,大约能猜到他的心思,便笑笑,问:“我知道先生素来喜欢读史,尤喜治《汉书》,敢问先生,您觉得张良与萧何二人对汉高祖的帮助,谁更大一些?”
李逸风正在走神,听到这问题愣了一下,然后才皱着眉头道:“这个,倒是不好说的紧,张子房乃是高祖谋主,经常会几个月都不说什么话,但只要开口提一个计策,就可助高祖平添十万兵马,这个自然是功高居伟,不过即便他张子房有再多的计谋,若无萧何在背后为高祖筹谋展布,治理内政,兵从何来?粮从何来?因此老夫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无法评论出一个谁高谁低来……”
李曦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李逸风本以为他最近学问进益,这是要同自己探讨些汉书的历史呢,谁知道李曦只是提了一个问题,等自己回答过之后,他便没话了,再次低下头去翻检起那些请柬来。
神情微愕之后,李逸风皱了皱眉头,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长的一会儿时间内,他脸上的神色数变,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再次起身,神色之间却是多了些醍醐灌顶的意味,冲李曦兜头就是一个大揖,“谢公子指点!”
李曦放下请柬,扶住他,诚恳地道:“我非高祖,先生亦不是萧何,只不过,家中的生意,来往的交情,以及和蜀州那边的联系,等等事务,可都有赖先生呢。翌日李曦若能腾云而起,必不敢忘先生赞画之功。”
李逸风站起身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曦见他解开了心结,便笑着把一份拜帖递过去,“这个岑参,我见过,若有可能,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李逸风接过去看了看那拜帖,冲李曦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然后犹豫了一下,他才道:“有件事情,要与公子商量。”
拜帖翻检完了一遍,李曦今天的差事就算是完成,然后便惬意地端起茶盏来小口抿着茶水,冲李逸风摆摆手,道:“有什么事情,先生坐下说。”
要搁在以前,李逸风做事尽管总是十分用心,但是他在李曦面前,却向来都是并不拘束的,毕竟李曦翻过天去也只是个从九品,而他李逸风在投靠李曦做幕僚之前,也是个从九品,而且要论起在官场里打混的资历,他比李曦可是强出了不知多少,所以,尽管是心甘情愿的投入李曦门下做起了幕僚,但一个做官多年的人骨子里的那抹论资排辈得出来的骄傲,却总还是有的,因此,他便每每总是跟李曦对坐而谈的。
可是这一次,尽管李曦还是习惯性的让座,但李逸风闻言却只是笑笑,却并不坐下,而是站在李曦一侧,略带些恭敬地道:“门下想着,眼下公子在长安的地位越来越高,往来的地方人家也就越来越多,因此,不管是拿来充一充场面也好,抑或是可以有人贴身保护公子的安慰也好,府上是不是都该招揽些人手了?”
听到“门下”这个词,李曦先就是一愣,再看他居然站着跟自己说话,而且还面色恭谨,就想要开口让他不必如此拘谨,但是犹豫了一下,又觉得这个话不能说。此前他自称老夫,却是自恃客卿的身份,眼下突然改称门下,这可就是以寄食者自居了。不过,或许眼下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找到那种专心为自己打理家事的“萧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