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身翡绿色官袍的李曦,李朌真是满脸的尴尬。
此前自己这个侄子的落魄就不必说了,单单是在一个月之前,因为主动想要缓和一下关系被拒绝,他还曾非常气愤加不屑地说过李曦将来未必如何的话,那时候还满以为就算是李曦这小子再怎么有才华,等他熬到出头,熬到可以比自己这个身在官府的叔叔,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呢,谁知道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居然已经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此时过来低头相见,怎叫人不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李曦定定地看着他,心里闪电般的想起许多,有那脑海深处正自渐渐淡薄的原来那个李曦对自己这位二叔的恨意,也有当日自己拒绝他主动修好时的情景。
这个时候再看他脸上的那一抹尴尬与无奈地陪笑,倒是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李曦虽然明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是对方的顶头上司,总是可以想办法把对方再折辱一番的,也算是帮原本的那个李曦出一口恶气,但不知为何,到最后他还是只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知道了,我马上就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且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虽然不屑于与他修好,不过李曦还是觉得,倒也不必非要再次折辱他了。
李朌闻言低头应是,犹豫了一下,想要再主动说句套近乎的话,试一试看能否挽回些彼此的关系,但是他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没脸,到最后便转身往外走。
只是这个时候李曦的手敲动着桌面,却又突然道:“听说县学里要开除李昉?”
李朌闻言一愣,似乎是很快就咂摸出李曦这句话里有些与此前不同的滋味来,当下便赶紧转过身来,面带希冀地搓着手,道:“是……是有这么回事,那林学正……”
李曦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他说,李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早在周邛和柳博已经把保举自己出任晋原县主簿的奏折递上去的事儿传出去之后,那林美玉就主动地到家里去拜访过了。
而三天前,也不知道这个林美玉是从谁嘴里又得了信儿,大概是觉得自己坐上晋原县主簿这个位子的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他便再次过去拜访,言谈之间那份恭敬自不待言,而且他还委婉的提到了李昉的事情,说是他这个人本来是不够资格进入县学的,那言下之意自然是知道李曦与李朌李昉父子不和,所以想要借着打压李昉来讨好李曦。
当时听他说到这个,不管是否还在记恨对方,但至少李曦还是不屑于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别人的,只不过当时林美玉态度非常谦恭,摆明了投效的意思,因此当下里倒是不太好当场就把他驳回去,李曦便干脆来了个闭口不言,谁知道第二天就传来县学要开除李昉的传言。
而且到了昨天下午,因为刺史衙门已经接到自己的任命状的事情被传扬了出去,那鼻子极灵敏的林美玉便又赶紧屁颠屁颠儿的跑过去,一口一个门下的自称着,倒似乎是忘了别说一个月前,就是现在,李曦还是县学的学子呢。当时他倒是也曾婉转地表了功,不过李曦还是跟上次一样,并没有搭理他这个茬儿。
只是今天看到李昉那么巧居然正好分配到了自己名下,这才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犹豫了一下,他道:“这样吧,回头你去找林美玉林学正,就说是我说的,李昉做个县学学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请他多多栽培。”
别看李曦眼下只有十八岁,而且对面站着的还是他的亲二叔,但是人靠官威,官靠人为,本来就是身形慨然气质沉稳的李曦,这个时候穿了一身翡青色九品官袍,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后头,更是给人一种沉稳而有威严的感觉,连他自己似乎也已经不知不觉的沉浸到这种奇特的氛围里去了,因此此时他说出这番话来,倒是不知不觉的就带了些官味儿,立时就听得李朌不知不觉的就把腰又塌下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