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那样不紧不慢走过去,只怕突厥早攻破了王庭,劫掠妇孺而去,到那时那瓌面对一片荒芜的王庭,别说复仇,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随军牲畜已经消耗了大半,剩余部分也吃不了多长时间。
想来突厥人也不会好心地给他留下粮食、牲畜以供军需。
许多看似铁头娃一般的中伏,其背后,中伏者也有自己深层次的考虑,只不过是一些关键节点的误判让他们葬送全局。
一如庵罗辰的误判,导致阿那瓌一往无前:既然突厥主力已经现身,哪怕有伏兵,那也是小股人马,他们真敢跳出来,凭麾下十万人马,可以随意拿捏,顺势一口吞下,就这,还有摸索前进的必要么。
阿那瓌对其子庵罗辰深信不疑,阿史那土门亦毫不怀疑阿史那俟斤能否完成他所交代的任务,他选择的伏击地点位于怀荒镇北部,距离怀荒镇城有三天路程,是怀荒通往王庭最短的一条路线,部众尽数依靠地形掩藏。
之所以选择此地,正是考虑到距离王庭甚远,柔然大军急于回援,必然无备,在误判突厥主力去向后,离王庭近了反而会放慢速度警惕起来。
同时,经过三天的急行军,柔然将士必然疲惫,突厥以逸待劳,以有备算无备,在人数相差无几的情况下,阿史那土门相信英勇的突厥儿郎怀荒北部彻底葬送柔然。
昭德三年(550)五月十八日,正午时分,柔然大军来得甚至比阿史那土门预期得更早,也证明他们在途中走得更急,休息时间更短。
显然阿那瓌是打定主意前半段死命赶路,将时间省下来,用作后半段路程的小心行军,然而柔然人这次救援王庭的行军注定不会有后半程。
阿史那土门望见十余名柔然哨骑,不由心头一紧,可这些人只是稍作探查,走了个形式,便匆匆而过。
时间不等人,王庭局势刻不容缓,容不得哨骑们沿途细致查看,对于阿那瓌权威的迷信也是原因之一,那可是带领他们灭亡仇敌的中兴之主,他的判断又怎会有错。
盲目崇拜的风气哪怕到了现代社会都不曾断绝,甚至愈演愈烈,更何况是公元六世纪中叶的游牧民族。
没有收到哨骑示警更让阿那瓌毫无防备地踏入伏击圈。
阿史那土门趴在山包望着鱼贯涌入的柔然大军,稍作计算,不下十万之众,他望不清柔然人脸上的疲态,但也知道柔然大军自十六日上午出发,才十八日正午即走完了整整三天的路程,不只是马,连人也遭不住。
等不及柔然将士尽数步入伏击圈,阿史那土门唯恐迟则生变,只见鸣鏑作响,已入瓮中的柔然大部无不变色,都是游牧民族,这时候闻见鸣鏑所代表的含义大家都清楚。
两侧山包无数箭矢射向慌乱中的柔然人,箭锋反射着正午的光芒,在柔然将士的身躯上绽放朵朵血花,一名名骑士栽落马下,有人痛苦呻吟,更有人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