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大的恶政并非这几条,而是货币市场的混乱,私币肆意流通,导致物价沸腾,于是萧衍在年初下诏全国通用足陌钱,以百日为限,百日后若还有人不使用足陌钱,则要被罚作三年劳役,男子被罚去边疆,女子以身抵押劳役,由家人赎买。
诏书颁布以后,士族豪强囤积足陌钱,市面能够流通的足陌钱便随之减少,而不使用足陌钱,又会被罚三年徭役,于是在南梁,仅三十五文的足陌钱,便能当百文使用。
而此前囤积居奇的士族豪强们,更是借此大发横财,而最终承担这一苦果的,可不就是底层大众。
其实萧衍哪怕学高澄把佛像全给熔了,都要满足市场所需钱币,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北方士族是被小高王整怕了,断然不敢囤积大将军五铢钱,借此掠夺民财,毕竟你通过这种方法,赚得再多,最后一场抄家,获利连带祖产全数归了国库。
但南方士族不同,他可是萧菩萨呀,对宗室、对士族始终怀揣着一颗菩萨心肠。
强制民间使用足陌钱,又不对士族囤积钱币加以遏止,三十五文便能当百文使用,任由士族豪强以合法手段肆意掠夺民众财富,如今南梁民间是个怎样地景象,可以想见。
当然,也许萧衍根本就不知道士族豪强们囤积居奇的事情,哪怕是贺琛这种直臣,也没敢提半句。
蜀地方面,虽然治理已经步入正轨,但宇文泰在政务上最为倚重的王佐之才苏绰,因积劳成疾于成都病逝。
仓促入蜀,已经有如此局面,苏绰在施政上的各项建议,可谓居功至伟,称得上是为宇文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至于打压蜀地原有汉人,也是无奈之举,作为外来的第三方势力,要想满足麾下的利益诉求,总不能联合只占人口少数,却占利益大头的南方汉人,去打压占据人口多数,仅占利益少数的僚人。
就僚人所占的利益,哪能够满足武川鲜卑与北地汉人的需求,而且对于现在的蜀地来说,稳定僚人远比稳定南方汉人更重要,他们才是这一时期蜀地的主体民族,至于治理,不还有随宇文泰南下的北地汉人么。
饼在短期内就这么大,外来势力必然要侵占原住民的利益,宇文泰不存在如萧纪一般缓和汉、僚矛盾的选项,他若是对汉、僚都施以安抚手段,保护他们的利益不受北地汉人与武川鲜卑的侵害,也许武川豪杰与北地汉人们,便要另行推选新的领袖。
这也是高澄将并州胡南迁之前,会先将三十万户河南民众迁移至关陇,将他们留下的田亩住宅留给并州胡的原因,无论如何,满足自己统治根基的利益诉求,永远是最优先的。
至于北地汉人与南方汉人,虽然同族,却也不是一路人,在西晋永嘉南渡以前,北人就骂南人为‘貉子’,南方人也蔑称北方人为‘伧父’。
西进八王之乱中,陆逊之孙、陆抗之子陆机受任为河北都督,麾下一名小都督北人孟超放纵部下劫掠,陆机抓获主谋,孟超却蔑视称‘貉奴也能做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