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见状仍有保持军纪的人可以用,就还有办法,这样的兵冲过去送死实在没有意义,张问当即就对着那队骑兵高喊道:“王熙,本官张问在此,快带你的人过来听命。”喊了一会,那人终于听见了,回过头来时,见他是个一脸络腮胡的汉子。王熙这才带人靠了过来,周围都是乱兵,王熙没有下马,就在马上拱手道:“末将拜见大人,大人有何差遣。”
张问回顾左右道:“现在这个光景,你去送死没有用。本官命令你,立刻带马队冲到最前面去带路,将乱兵向河边引。听明白了吗?”
王熙疑惑道:“是哪边?”张问回头指着明军逃命的东北方向,说道:“那边,你们走在最前面,后面逃跑的人惊恐之下就会跟着人多的地方走。你们将人带到河边,前无去路,置之死地,再奋死一战。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再干他一场。”
王熙听罢顿时明白过来,当即拱手道:“末将得令!”便率着他的一队骑兵向前面乱冲,也不管那些逃兵死活,踩死该他们倒霉。
张问也赶紧骑马随着乱兵逃跑,三人同骑一匹马,张盈和玄月一前一后将张问夹在中间,还好两个女人身材苗条不是很重,马匹还承受得住。后面的建虏骑兵已经追来了,跟着逃跑的明军,用弓箭刀枪杀戮。明军逃了一路,死伤比拼死决战的时候还要惨重,毫无抵抗之力。
人是群居动物,总是觉得人多的地方最安全。王熙一部还保持着战斗力,冲在最前面,逃兵们一呼拉就跟着跑,后面也不知道状况,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跟着跑。张问混在乱兵里,帽子丢失衣衫褴褛,一身都是泥土和血迹,狼狈不堪,跟着人流跑就是了。后面不断有惨呼哭叫声传来,身边时不时就看见有人啊呀一声中箭扑倒,众人的精神几近崩溃。
张问的马边有个强悍的人,长得五大三粗,已是披头散发,身上的盔甲上起码插着几十根箭,像刺猬一般,仍然跑得挺快,比张问的马还快。张问回头看去,一路上全是尸体,空前的惨烈。
这时张问经过观察,发现追尾随而来的建虏并不多,最多不过千余骑,大部队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这支逃兵上,可能是在盯着杜松号称的四万兵马。虽然追兵不多,但对此时的明军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张问的败兵好几千人,已经魂飞魄散乱作一团,张问完全无法指挥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明军在逃奔的时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正没命逃跑的时候,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闹哄哄哭喊一片。张问极目而望,发现前面两条河流横在眼前,这下不用逃了。此地正是浑河和苏子河汇流的地方,浑河东西流向、苏子河南北流向,形成一个人字形,而明军正好跑到了人字的下边,是被挡了三面的路,后面又有建虏骑兵,没地儿可去了。
众军惊慌失措,伏头大哭,喊爹喊娘悲惨至极。有人脱掉盔甲,开始涉水想渡河,不料这个河段水深没顶,水流湍急,很快就没冲到了河中,拼命扑腾大呼救命。岸上虽然站着很多人,但没人去救,也救不了。
张问见状大吼道:“建虏只有千余骑,淹死不如拼命,拼命还能有条活路!”还有点理智的人发现没有路走,只有一起拼命才有活路,也跟着呼喊拼命,一时气氛调动了起来。张问又找来那络腮胡王熙,叫他带着自己那队骑兵打前锋,张问道:“现在拼命才有用,该你们上场了。”
于是那王熙带着自己的百余骑兵调转马头,喊打喊杀地冲了过去,同时又挟裹了一些步骑冲杀,挡住了追兵的锋芒,杀得血肉横飞。张问扬剑大喊:“众军听令,给我杀!”
众人想着左右都是个死,遂操起兵器扑了上去,有的没有兵器,在地上寻了鹅卵石抱在怀里,冲过去对着人就砸,人山人海中,使劲乱扔也能砸到人,那鹅蛋大小的石头要是砸中了脑袋,也能搞死人。
明军无疑已经被追杀得愤怒异常,这时能够拼上一拼,顿时勇猛异常,如狼似虎地攻击那些建虏骑兵。只要不怕死,什么精锐虎狼之师都不在话下,不怕武功高,就怕不要命。只见有个军士腿上中箭跪在地上,手上也没兵器,赤手空拳面对着建虏骑兵竟然去抱马腿,向将马给拉翻。那建虏附身一刀就劈下了他的头颅,却不料后面还有个没兵器的明军士兵趁机扑了上去,将那建虏扑翻下马,两人扭打在一起,明军士兵张口就往那建虏的脖子上咬。
这样的打法已经不是战斗,而是群架、野兽般的厮打。两军接敌后瞬间工夫,建虏就伤亡过半,恐慌异常,纷纷杂乱地调转马头逃奔。恐惧和慌乱不仅属于明军,它们属于所有人类,人又不是神灵。
明军嘈杂着追了上去,拿着鹅卵石边追边砸,明军的弹药弓箭全部消耗完毕,和在街上打盗贼一般的干法。张问见打退了建虏追兵,便命令停止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