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斗接待客人的屋子非常简朴,这时候张问因为心里不爽,看着这简朴的环境心道:你一个三品大员,门生遍布天下,大伙没点表示?偏偏要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来。
左光斗穿着便装长袍,见张问走了进来,随和地招呼道:“昌言请坐。”
“下官拜见左大人。”张问拱手行了一礼,只称呼了左大人,既然人家都没把你当门生,何必把脸贴到屁股上去呢?
张问在西边的椅子上坐了。左光斗自坐于北面,端起茶杯请了茶,然后说道:“不知昌言过来有何要事?”
张问试探道:“浙江市面上的正盐,已经涨了十五倍,合四两五钱银子一斤。现在米价一石才七钱,一斤盐巴相当于六石多的米的价格了,七百多斤米呀,普通百姓是吃不起盐了。”
左光斗一脸悲痛道:“老夫巡检浙江,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揪心不已。老夫已经上书皇上,尽快罢除开中纳米,只要纠正盐策,盐价很快就能平稳下来。”
张问心道现在两党相争还没个结果,哪边的人来顶罪?尽快纠正……张问心里猛地一凉,麻痹的,老子坐在盐课提举的位置上,不会拿我顶罪吧?这下可好,拿老子顶罪,两边都满意,算是打个平手。军费也弄足了,各方的私人腰包也涨了,那我找人喊冤去?
还有另外一些人有冤无处喊的,大家都涨了,被盘剥了的百姓找谁喊冤去?随便什么党,都是地主,能找谁?
这时只见左光斗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张问,说道:“这样的盐策拖一天,百姓就多遭一天罪,咱们不能只顾着斗来斗去,得考虑百姓,要尽快设法了结此事,昌言明白吗?”
张问目瞪口呆,敢情人家是在考虑百姓疾苦呢,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东林党这么有骨气,当然不会虚了他浙党的人,那人家为什么肯和解,不是为了百姓着想么?
得,太正义了。
张问觉得,当初在京师午门为了保命,临阵脱逃,实在是留下了莫大的后患,这会就显露出来了。把张问弄到盐课提举的位置上,其实就是两党一起布置的一条后招,万一相持不下,就拿张问做挡箭牌。
怪不得李如梓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张问,那样干,等于是自送前途,李如梓除了相信张问是真的懦弱,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其实张问当时根本没看那么远,刚当几年官,怎么能什么都看透?
“是,下官明白了。”张问颓丧地说了一句,这会儿,就算哭爹喊娘装可怜装孙子,也没有用。
张问走出都察院分司,沮丧到了极点。想想他这辈子,真的是一个茶几,充满了各种杯具。没招谁没惹谁,老老实实一个地主,最心爱的女人被人害死了,悲剧从此开始。
他的悲剧源于不服输,本来李如梓一家子就够强大了,他硬是要去碰,硬是不服,又没根基,光靠着一股子气考上了进士,结果呢,当了官,想玩过别人也不容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走投无路。